“你醒了。”御溪夜看向那个坐在病榻上的女子,三千青丝未束起随意散落,如浓黑的瀑布。
萍儿和丹儿几乎是惊喜地跑到顾扶鸾的身边,要把顾扶鸾按回榻上。
“娘娘先别急着起来。”
顾扶鸾摆摆手,让萍儿和丹儿退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御溪夜面前。
“民女顾氏,只求一死以谢殿下。”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你不是很想活吗。”御溪夜冷冷地看着她。
“我是公主,我自然想活。”顾扶鸾自嘲般笑了笑,“可我现在不是,我的国家已经灭亡了,那我就只有一个身份——医。”
御溪夜看着面前那个小小的人,一言不发,等她把话说完。
“当日民女所行之事,有悖医道,险些害人性命。所以民女请求殿下赐我一死。”顾扶鸾抬头望像御溪夜,眼中满是坚定。
御溪夜冷声:“好,本王成全你。”
抬手拔剑,顾扶鸾缓缓闭上了眼,她在赌。
寒芒从顾扶鸾面前扫过,只落下几缕青丝。
“顾扶鸾,你死了。”
顾扶鸾缓缓睁眼,御溪夜已经收剑,她心中狂喜,赌赢了。
这两个月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只是一直睁不开眼,但是外界的声音她还是听得到的。她提心吊胆,等着御溪夜来杀她,可是她没有。所以她要赌一把,赌的就是御溪夜不会杀她,只要御溪夜不杀她,便能多活一阵子。
她赌赢了。顾扶鸾笑笑,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概就是这样吧。
“谢殿下予我新生。”顾扶鸾屈身行礼。
“顾扶鸾……”御溪夜突然喊道,“以后你就是乾王妃了,不用自称民女。”
顾扶鸾心头一惊,缓缓道:“殿下说笑,民女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是哪门子乾王妃。”
御溪夜冷声:“本王说你是,你就是。顾扶鸾你别自讨没趣。我可以保你性命,但你要为我所用。”
顾扶鸾笑笑,原来如此,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臣妾知道了。”
御溪夜转身就走,顾扶鸾看了看天,一片阴霾:“又要下雪了。”
萍儿取来狐裘披风裹在顾扶鸾身上:“王妃娘娘,仔细着凉。”
顾扶鸾回到屋内,坐在书案前发呆。这两个月来她一直做着同一个梦。
那个梦……为何如此真切……
“阿鸾玲珑心,将来必有重任。”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人道。
一浅粉襦裙女娃轻声:“师父,阿鸾想父上和母上。”
“阿蘅现在不可以想,阿鸾要随师父学艺。”
“那阿蘅要学什么?”
“要学的是道。”
道?
画面一转,又是那黑袍道人,只是身旁女娃已经成长为少女了。
“阿蘅,师父问你可知你肩上重任?”
“阿蘅知,辅佐帝星归位。”
……
猛然睁眼,顾扶鸾大口喘着粗气,又睡着了……
那个少女是谁,那个黑袍道人又是谁?阿蘅?似乎在哪儿听过?
猛然心口一阵绞痛,顾扶鸾倒在地上。
“王妃娘娘!”丹儿端着吃食进来,看着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的顾扶鸾,手中食盘轰然落地。
“快传李太医!快传李太医!”丹儿冲着门外大呼。
御溪夜刚到偏苑就被人喊回去了,随他一起回王府的还有孙瑶珖。
“怎么回事?不是刚刚醒了吗?”孙瑶珖抓着李太医问道。
北方的冬天寒冷如斯,李太医居然也吓出了一身汗,顾扶鸾蜷缩在榻上,捂着心口痛苦不堪。
“娘娘这是有心疾……”李太医颤抖着向御溪夜汇报。
御溪夜冷声:“本王只问你能不能治!”
“这……”李太医跪在地上,“臣无能!”
御溪夜不再看他,一把抱起榻上的顾扶鸾使轻功飞离。
看着御溪夜的背影,孙瑶珖眼中闪烁着复杂。
回春楼上。
虽说门外是大雪纷飞,但楼内却是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这里便是醉神医的住所。
醉神医乃一个嗜酒的女子,有一手好医术,但她号称活人不医,只治必死之人,而且还要人送上万贯金钱才能让她出面医治。她的真名已经无人得知,人都唤她春姨。
“春姨!”御溪夜抱着顾扶鸾站在外屋大喊。
一浓妆妇人带着些许酒气从内屋走出,见到御溪夜明显很开心:“殿下。”
顾扶鸾在御溪夜怀中双目紧闭面色痛苦,衣服已被汗水沁透,紧紧地攥着御溪夜的衣服。
春姨看了一眼这个女子,转身走进里屋:“带她进来吧。”
御溪夜便大步跨入,把顾扶鸾放在里屋的暖榻之上,之后便回外堂等候。
春姨经过一番检查之后蹙了眉:“殿下,这个姑娘是何来历?”
御溪夜走进,掀起珠帘:“姜国公主。”
春姨摆摆头:“那可真是奇了……难道姜国皇室也行这些巫祝之术?”
御溪夜蹙眉,神色凝重:“什么意思?”
“她的心,不是她的。”春姨认真道。
御溪夜更加疑惑:“什么叫她的心不是她的?”
春姨招了招手,示意御溪夜低头,御溪夜俯身,春姨凑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人用巫祝之术,把她的心换了,她的心不属于她,正在慢慢枯竭。”
御溪夜身形一颤:“可有办法解?”
春姨摇摇头,忽然又抬头问:“她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吗?御溪夜也问自己,最终回答:“她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医术,她能解夏侯黎下的毒。本王需要她。”
春姨浅笑,心中却是惆怅,她是医学界的奇才,可就是不会解毒,最终柔肠百转化为一声叹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能救她,只能给她延续寿命的药。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要她活命,那还是得找出那个行巫祝之术的人。”
御溪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尽快救她吧,需要什么跟我讲。”
“这个姑娘还需在我这里调养三日才能承受药力,殿下送些补药来即可。”
“嗯。”
“殿下……”春姨轻唤,“是药三分毒,那行巫祝之术的人,还是尽快找到的好。”
“嗯,本王知道了。有劳春姨了。”御溪夜拱了拱手。
春姨摆摆手,起身还礼:“能为殿下效劳,是我的福气。”
御溪夜转身离开,回到了王府。
孙瑶珖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看见御溪夜便匆匆迎上去:“她怎么样了。”
御溪夜揉了揉额心:“阿珖,她比你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他将春姨所说的话告知孙瑶珖,孙瑶珖神色复杂,却最终掩饰了下去。
“那你打算找那个行巫祝之术的人吗?”孙瑶珖问。
御溪夜垂目:“且行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