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园的长廊椅子上,一个窈窕的背影落坐在上面,风起舞动着裙摆,及腰的长发调皮的摆动着。
女孩手捧着书卷认真的看着,一丝清凉从头顶泼了下来,顷刻间全身变得湿答答的。
不用说,又是那些家伙干的。
“离殇,你泼到人了。”言语里充满着讽刺,听不出是关心的语气。
旁边拿着木桶的女人冷笑着,“人,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说笑的两人便是阴家的七小姐阴离殇和八小姐阴冰雪。
阴九月与其他几个同父异母的孩子最大的差别就是,她的名字只因是在九月出生随意取的。
阴九月的母亲本是阴府的一名卑贱婢女,阴家独子酒后乱性,阴老爷子避免此事变成外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便逼迫儿子阴孝义娶她,这才将阴九月的母亲戴慧心娶进门成为了第九位妾侍。
但那日之后,阴孝义从未近过她身。
没想到只是那次之后,戴慧心便怀上了阴九月。
府里的人没一个瞧得起戴慧心的,这也波及到了阴九月,阴九月从小就不招人待见,就连府里的婢女奴才都可以随便欺负她,没人会在乎她是否是什么所谓的阴家九小姐。
阴九月相比其他八位阴家小姐长相更为出众, 附有倾城之貌的她也为着倾城容貌苦恼不已。
阴孝义又不准她以女装随意外出, 可是她喜欢府外的那片天, 阴九月只好偷偷的以女扮男装出门。
阴九月可以说是长安城里第一的美佳人,诗词歌赋都是出奇的好,如若没有这帮身世,是个好人家的大家闺秀,不知要有多少人会为她征池挥剑。
生性淡雅的阴九月为人平和,乐善好施,看到不平也会出手相助,却仅仅是在外,府中就是个忍气吞声的小丫头,从不显露她的另一面。
阴九月只是想安静的平凡,就像戴慧心教导她的那番话一样,不挣不抢不夺,能沉默着就做安静的羔羊,只要你不去惹那些人,他们就不会生事找你的麻烦。
九月一直记得母亲的话,忍辱负重的活了十七年,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只有这样,在这里可以平安的活着,母亲和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九月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不理会身后的两个人,也不管已经变成湿答答的自己。
怎奈,两个人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得寸进尺的夺过她手中的书卷摔在了地上,鞋子狠狠的踩了上去。
阴九月就那样淡漠的看着两人滑稽的举动,等待着她们发泄完。
阴九月拾起地上满是鞋印踩烂了的书卷,拍了拍上面的土,“疯子!”
阴冰雪听到阴九月说自己是疯子,脸扭曲的不像样子,“贱人你说什么!”
阴九月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不在理会。
离殇拉过冰雪,两人扬长而去, “真无趣,我们走,哼!”
读书的兴致已经被破坏了,阴九月也没兴趣继续读了,于是回了后院。
“娘,你怎么又在做这些。”九月将书卷放置在桌子上,夺过母亲手上的衣服。
这些衣服全部都是前院那些人的衣服,甚至还有那些比较受宠婢女的。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也没事情做,反正也是闲着。”戴慧心浅笑着,抬眸时看到九月湿答答的皱起了眉,“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没事,打翻了水桶。”九月坐在椅子上搓洗起一大盆子的衣服,“娘以后这些你不要做了。”
戴慧心怎会不知,肯定是前院那些人做的,默默的从衣柜中取出干净的衣服,“月儿快去换上。”
“嗯,娘我有些饿了,你去做饭好嘛,衣服我来洗就好。”
“可是……”
不待戴慧心说完,九月将戴慧心推了出去,“娘,我真的饿了。”
戴慧心看着如此懂事的九月满是心疼着,如果自己有本事,九月也不会跟着受苦了。
九月看着满盆子的衣服,恨不得剪碎掉。
一大盆的衣服洗了好几个时辰,晾的满院子都是。
晌午过后,前院的婢女小蝶走了进来,“九夫人,老爷让你们过去。”
戴慧心和九月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寻常。
平日里这个叫小蝶的婢女都是飞扬跋扈的,人都不会理,跟别说像现在如此这样恭敬,今天却一反常态的称呼起夫人,其中必有阴谋。
两人梳洗了一番,一同来了前院。
还真是热闹,这些个夫人小姐来的倒是齐全,正襟危坐的齐齐在大堂中。
见戴慧心母女走了进来,个个脸上带着诡异莫测的笑,毛骨悚然着。
“老爷!”
“爹!”
阴孝义抚着胡子摆了摆手,让戴慧心母女落座。
“今天叫你们来是要商量一件事。”阴孝义端起茶喝了一口,开口道,“荣王爷前些日子与我商议,要为他的儿子娶妻,要与我联姻,人家是王爷,我们能攀附上人家是何等荣幸。”
“所以,打算在你们当中选上合适的人嫁过去。”
一听此话,大堂瞬间炸锅了,个个都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七嘴八舌着,只有阴九月母女一言不发。
“老爷,你说的不会是他那个傻儿子吧,这可不行,墨玉可是我的掌上明珠,老爷你怎么忍心啊!”大夫人第一个跑出来说着。
“老爷,我们香宁可是跟墨家大公子定了亲的。”三夫人摆弄着发髻上的发簪,提高了音量。
“老爷,琳儿可是要进宫的,她的主意您就别打了。”二夫人端着茶杯慢悠悠的说着。
“那不是还坐着一个嘛!”
七夫人说这话时,眼睛不时的瞟向阴九月这边。
说来说去,九个人里就只有剩下九月了,戴慧心身份低微,根本没说话的份儿,更无力反驳。
阴九月的几个姨娘纷纷围到阴孝义跟前,说什么也不依自己的女儿嫁给传言中荣王府上痴傻的二公子。
商量,这分明是谋划好了的鸿门宴,做足了戏给阴九月母女看,叫她们来此只不过是通知他们罢了。
阴孝义的目光看了过来,看的戴慧心一阵寒战,握着的手浸满了密汗。
阴孝义的声音柔了许多,这些年来从未听他如此这般语气,“慧心,九月年纪也不小了,不如……”
戴慧心噗通的跪在了地上,“老爷使不得啊,九月才十七岁还有大好的年华……”
阴孝义瞬间隐去了刚才的神色,冷眸看着戴慧心,戴慧心怯生生的看着阴孝义,“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好言相劝你不听,休怪我无情。”
跪在地上的戴慧心浑身颤抖着,阴九月身侧的手紧握着,腾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别想打我的主意,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嫁。要嫁你去嫁。”阴九月不留一丝情面的吼了过去。
戴慧心伸手扯着阴九月的衣袖,“月儿……”
“娘,他们欺人太甚,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您还要让我忍嘛,我忍了十七年了,这一次我不会在听您的了。”
“我不嫁!”阴九月的反抗换来的只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阴孝义冷眸看着摔在地上的阴九月,“不嫁!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养了你十七年,是你应该回报的时候了,明天就是良辰吉日,敢逃跑就算变成尸体我也会把你嫁过去。”
呵,十七年,这个人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养了自己十七年,这十七年他有问过自己过的好不好,有关心过自己生病时的难过嘛,自己和母亲在破旧屋子里吹着寒风时他在哪里,这十七年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十七年你有关心过我们嘛,你有什么权利随意我的人生!”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坐在椅子上的众人冷眼看着,时不时的还会传出讽刺的笑声。
“月儿!”戴慧心将阴九月拉到身前,跪着向阴孝义爬过去,扯着阴孝义的衣袖恳求着,“老爷求您了,不要让月儿嫁给二世子。”
阴孝义脸色铁青着,无情的甩开了戴慧心,“来人,把九小姐关回房里,不准任何人靠近,直到拜堂。”
“放开我,放开我……”阴九月被两个奴才拖了下去。
“老爷,老爷,月儿,老爷……”戴慧心被另外两个奴才抓着,戴慧心声嘶力竭的跪求磕头,却没人理会。
走过她身边的姨娘和小姐们讥讽着说笑着走开了,只有五小姐,玲珑看了眼戴慧心,轻叹着最后离开。
“放我出去,开门,放我出去!”阴九月拍打着房门,却没人理会她。
门上挂着的锁弄的哗啦哗啦直响,阴九月叫喊的嗓子都哑了,还是无人怜惜,任由阴九月哭喊。
外面已经是黑夜笼罩着,知了吱吱吱的叫唤着,所有人都以熟睡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阴九月蜷缩在角落里,面如死灰般,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月儿……”玲珑轻敲着窗子。
哭累了的九月被敲响声弄醒,听到有人叫她便走了过去,“放我出去!”
“嘘~月儿,我是来给你送吃的,你别吵。”
玲珑将窗纸捅出一个洞来,将带来的食物顺了过去,“月儿,先吃些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