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冥冥之瞳
第十四章 冥冥之瞳

而在其他人看起来,炎凌只是在祭礼台上一动不动的站着。

“被打击的连走路都不会了吗?”炎心柯冷笑。

“诶诶诶,动了动了!”有人笑着说。

炎凌理了理头发,微笑起来……紧接着他伸出了手,手心向天,五指微张。

那些还在笑着的人突然就不笑了,因为他们笑不出来了,就算他刚才被折腾的那么凄惨。此时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那个笑和那只直举天空的手。

祭礼台本来就高出地面一大截。在对上炎凌看着他们的视线的瞬间他们有种错觉,就好像是神站起身俯瞰着他的仆人……不,不只是仆人,那眼神,简直像是看蝼蚁一般。

只剩轻蔑。

从未有人能这样看着他们,可偏偏他们的心里生不出一丝抵抗的意思。

然后炎凌另一只手中探出一抹寒光来,手中尖刀抬起,刺入额头,刀尖下划,一道血线也立刻滑了下来,将至眉心时,刀转,再次上挑,他始终微笑着,拿到血线顺着炎凌的鼻梁滑向一侧的鼻翼,淌过嘴角,又汇聚在下颌,凝成豆大的血珠,滴在炎凌脚下。

炎茂铭皱了皱眉,即使是他看到这般景象,也是有些不忍,就算方才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他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刺激所有的人。所以他站起来,沉声道,“开瞳无需血祭,你既然拥有祭血,便不必伤及自身。”

刀锋不止,血珠断续,已隐隐有成线之意,“三长老么?您的好意炎凌心领了,可是炎凌已经停不下来了啊。”

额头上一只浸血的竖瞳渐渐成形,尺许长,半尺宽,就像是生出了第三只眼般,中心处无神的瞳孔淌血,无数血线延伸,直抵边缘。额前垂下的发丝已胡乱粘在满是血的额头上,炎凌脸色苍白,但神色却愈加狰狞与疯狂。

刀锋仍在继续,那竖瞳也渐渐变得灵动起来,中央的瞳孔直要破颅而出,但操刀的炎凌仍然在笑,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身体,又或许不会疼。只是每割一刀,他的身体便会不自觉的轻颤一下。

最后一刀自上而下,贯穿了整只竖瞳。

炎凌随手把刀丢在一旁,看向炎茂铭。他满脸是血,脚下的砖缝中也早已浸上了他的血。此时的炎凌分明就是个血人!而那只竖瞳微微开阖,又一股殷红流下。炎茂铭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开魂瞳这种事我自己来,以我躯血,养我血瞳。我想着并没有什么不妥。至于我的祭血,还请赐予炎歧双。”炎凌说。

“这……”炎茂铭一时语塞。他只负责炎家的安全,这种调动家族祭血的权力掌握在二长老炎分雪手中,他无权过问。所以他支吾了两声,还是看向了炎分雪,“雪长老意下如何?”

炎分雪缩在宽大的太师椅中看着炎凌,“可以,但我需要一个理由。”

炎凌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就是理由。”

“好。”炎分雪点点头,“祭血是你的,你想给谁都行。”

“多谢。”

“小凌子在干什么?”面色煞白的炎伏云小声问炎焜。炎凌是她捡回来的,又一起玩到现在,也暖床到现在,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扯淡,更何况炎伏云有晕血的毛病,她能坚持到看着炎凌切出一只竖瞳而没有晕倒,已经算是奇迹了。

“不知道。”炎焜也是轻轻摇头,虽说他身为城主,但这种场合他也不好多说与开魂瞳无关的话。那是对天的大不敬。

一直伸向天空的手覆在了额前的竖瞳上,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双眼。他闭上了眼。

嘴角残留的笑意瞬间消散,麻白衣衫陡然间如灌了风般“呼啦啦”的响了起来,天际阴沉,云压昏阳,原本晴朗的天空再也不见。炎凌抬起了头,直面苍天,覆在额头上的手举起,似要在虚空中抓住什么。然后他睁开了眼。

一双泛着赤金色的眼瞳缓缓睁开。

他轻轻地拍手,隐天蔽日的积云就这么无端塌了一块,刺目的绚烂至极的金色阳光射下,照在炎凌身上,将他衬的如同一尊金刚,一名神使。千万金色光点聚集在炎凌额头上的那只竖瞳中,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到后来甚至压过了太阳,独绽光明。

那分明是凌空的盛日,绝艳的骄阳,是神留在人间最为灿烂和炫目的一个点,光耀人间。

世界在变得灰暗,仿佛时间也为之停歇,风停云伫间,一轮金日升起,把炎凌的影子拉长到不知处,在那不知处的尽头,无数哀嚎立时惊起,如同谁被扼住了喉咙。而一个人影虚空浮着,额上一个赤金色的徽记微闪,似容纳整个世界。巨大的火翼在他的背后张开,与那个人影构成一个凄美的十字,横亘天地。

炎凌揉了揉眼,回过头疑惑的望向那个方向。真奇怪,心里明明很震撼但总觉得自己就应该站在那里,那点赤金色……真温暖,仿佛它是从自己心里生出来的一般,那么亲切,那么美好。

但他又很不想到那里去。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因为缺失,所以遗憾。

炎凌打了个呵欠。他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一成不变的景色看的久了,人总会疲倦的。那点赤金色虽然美好,但那光也太过炫目了,直刺得人眼睛生疼。至于那发出如此明亮的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炎凌并不想知道,他知道这里很安详,他只想睡一觉。

“哈哈哈……”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嘶吼,有人在怒号,而在这诡异的笑声中,偏偏还站了一个他。

炎凌摇了摇头,他突然举得有些害怕,又有些惊悚。他捂住了耳朵,抱头蹲下,努力不去想这些可怖而又空洞的笑声,但笑声不减,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不能将歇。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细,直刺脑海。炎凌咬紧了牙,死闭着眼,任凭身体颤抖,也始终一声不吭。

那样就太没出息了,不是吗?

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在哪里,也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之前的一切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沉睡,沉睡,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而现在他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厉啸不止,他也只是麻木的蹲着,机械性的捂着双耳,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一天?他整个人也麻木了。此时的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突然觉得是那么孤独,那么绝望,就像是在自己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暴雨长夜,电闪雷鸣,他无处可去,人们早已锁好了门沉沉睡去。饥肠辘辘的他在寒风中瑟缩着躲在别人家的屋檐下,风就着冷雨从破烂的衣服中灌入,没有人能同他抱着取暖,他只能抱膝蹲下。

一如丧家之犬,有谁会可怜一条狗呢?可笑。

造化弄人,为什么没让自己死了呢?可恶。

现在呢?沦为别人的玩物?可悲。

真是扯淡的人生啊,想拽一把都不行。虽然炎伏云帮自己争取了一个名额,可也不过是让自己丢更大的人吧?自己是不是很对不起这个唯一一个把自己当亲人对待的人啊?没有力量,可恨。

他鼻子一酸,两滴泪便滚了下来。

原来一切的错都在自己。贼老天,混蛋透了,若是早些收了自己,又如何生出这些恼人的事端来!

他咬紧下唇,轻声啜泣,浑身颤抖不已。

“真烦啊,苍。可是你为什么不抹掉他们呢?”一个略显稚嫩的清脆童声轻轻响起。声音不大,但这个声音一响起,那些厉啸便低了下去,像是聒噪的麻雀看到了翱翔天际的雄鹰,噤若寒蝉。

“明明手里握着世界,却甘心被它奴役,自作樊笼。有意思吗,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你是该坐在彼端王座上了人,又怎能为卑微的蝼蚁所困?”

“太阳之所以能照亮世间,是因为光是他的光;火之所以能焚烧世间,是因为火是他的火;我们能握着世间,是因为权力是我们的权力。”

“所以,苍,抬起头来。”

厉啸仍在,炎凌虽不知道这声音所说的“苍”是谁,但他抑制不住好奇。他抬起了头,望向天空。

世界平静,霎时间寂寥无声。

而空中,一只巨大的滴血的赤金色的巨瞳,缓缓睁开。

“冥冥之瞳,引我等向上。”那个声音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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