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皇宫里发了丧，整个寅都城都显得格外沉闷。

这位孝懿皇后是个难得的仁后，前些年西滇国库空虚，前方战事吃紧，寅都又瞬间多了许多灾民，孝懿皇后带头省吃俭用，还下了懿旨，自掏腰包为灾民施粥赠粮，带着后宫女眷上街慰问，不怕脏也不怕累。

如今这寅都城里的百姓大多都受过她的恩惠，听闻这位仁德的皇后突然薨逝，心里大抵也是有几分难过的。

城里贴了告示，这次的春节一切从简，也算是告慰皇后的在天之灵。

寅都人都知道孝懿是皇帝的发妻，两人亦是指腹为婚，婚后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就连皇帝登基后颁发的第一道圣旨都是立她为后。

都说天家最薄情，红颜最薄命，可这个女子依旧在西滇君王的心里，存下了有别于他人的痕迹。

以往的除夕过得太过喧嚣，我是不愿凑热闹的，可如今因为皇后的丧事，街上虽说依然张了灯结了彩，可还是显得有些冷清，这下我却也坐不住了，想着既是除夕，怎么着也是要应应节气，讨个彩头的。

于是我给自己置办了身行头，月白长衫玉面冠，活脱脱一个清俊潇洒的公子哥儿，再看看那些换下的麻布糙衣，心里直感叹果然还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下连大路上的姑娘都忙着冲我抛媚眼儿。

要说这寅都的烟花之地，那是数不胜数，这首当其冲的两家便是王妈妈的梨花馆子，和秦四娘的锦绣楼。

而姑奶奶我定然是不愿见齐殇的，所以锦绣楼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哟，阿水啊，怎么这身儿打扮，不去王妈妈那儿到来我这里耍赖啊？”

我前脚刚跨进门，秦四娘就笑着迎了上来，其实我挺喜欢这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都一把年纪了，却依旧不比楼里的姑娘差。

听闻她出生不好，本来定了亲的男人跑了，人家没哭没闹自个儿开间青楼不也过的风生水起，到如今，这寅都城的权贵都还要高看她三分。

“四娘你行行好，我这日子过得实在无聊，就到这来寻楚儿说话，你可不知道，楚儿的琴可厉害了，我这夜夜失眠都是她给治好的！”

秦四娘笑着嗔道：“要不是楚儿把你当做亲姐妹，你这丫头也可人，我才不许你这样捣乱，要是别人知道这嫖客里还有个小丫头，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可惜今个儿是除夕，楼里有贵人，楚儿正在招待着，恐怕是忙不过来，不过最近新来了个孩子，弹琴唱歌也是不差的，我叫她来陪你，你顺便好好教教她，怎么做咱们锦绣楼的姑娘。”

我大笑起来，说：“四娘你可真是抬举我，请我这样一个乡野村姑帮你调教丫头，也不怕到时再给客人添堵。”

秦四娘也笑，将我带进了雅间，不一会儿就进来个精致小巧的姑娘，抱着琴，唯唯诺诺的站在门口，叫她坐下，却被吓的发抖，连唱歌都颤的我直哆嗦，索性叫她停下陪我聊天，却什么也不肯说，连名字都问不出来。

我一时兴起，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那姑娘惊叫出声继而杀猪一般嚎啕大哭，连房子都快被她哭散了，我顿时没了捉弄她的心思，寻了个借口出去，留下她一人抽噎哭泣。

我出了门，肚子里一阵翻腾，可这锦绣楼的茅厕都是给客人用的，姑娘们都在房里用恭桶，我这一身打扮，总不能跑进房里找人家借用，别再把人家吓坏了。

可人有三急，这样的大事如何等得，斟酌一番还是一咬牙冲了进去。不过就算我平日过得再没羞没臊，如今头一次见男人光着屁股，总还是不好意思的，捂着眼睛速战速决。

刚想出去，却听见琐碎的脚步传来，我立马缩进门后面，想着等他们离去后再走也不迟。

“你去看看，有没有人？”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另一个唯唯诺诺的应是，顺着茅厕走了一遍，道：“哥，没人，放心吧。”

不一会儿，便传来飞流直下的水声和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哥，他这事儿，我们要不要应下来？”

“应，当然要应，这个笨蛋，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皇后殡了天，他也就成了孤立无援的一个，我看他还能好过多久！”

“可是那毕竟是东宫正主，若是被发现我们表面上顺了他背地里再帮二皇子，岂不是要遭殃，况且你也知道，皇上宠他。”

“你个没胆识的，那个木鱼脑袋能那么聪明吗，这样成天只会抓鸟捞鱼的废物，要不是他的大树倒了，也不至于拉拢我们，只可惜啊，他太窝囊，这帮太子党到时都成了短命鬼，我可不傻！”

“是是是，哥你果然高明！”

“这事儿也怪不得我们，要怪就怪皇后娘娘护得他太周全，结果护出了个不成气候的傻子！”

“你待会儿给我机灵点儿，二皇子派了守着，别出什么岔子！”

我放缓了呼吸的节奏，尽量不让他们察觉异常，直至两人离去。

这条傻尾巴，脑子里装的果然都是草吗！？

待我端着酒站在雅间门口时，心里异常的不爽，这辈子头一次穿着妓女的衣服以色侍人，这样难得的事都被他这条尾巴撞上了，真是三生有幸！要是齐殇知道了，必得笑我三年有余！

不过自从八岁之后我便没再穿过裙子，记得小时候自己是极爱美的，后来嫌裙子麻烦，且整日不是伤就是痛，也就没心思爱美了。

只是这束腰，太！他！娘！的！紧！了！姑奶奶胃里的山珍海味都快被挤出来了，八成是那姑娘记恨我骗她，故意报复我！

我深吸了口气，挂上青楼姑娘招牌式的笑容，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