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顾忱小时候的梦想,一直是当一个画家。
苏家是个世代为医的大户人家。苏顾忱抓周的时候,不负众望的抓了一本医书。苏父很高兴,他又作为长子,便手把手的教他医术、认药草。
可苏顾忱痴迷的,是那些医术上的绣像。
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烟雾朦胧的世界、雨后的明媚眼光、自家奇形怪状的假山花卉,都是他所痴迷的。
家中见他不喜,也未曾去刁难他。
“兄长----”
苏顾忱放下手中的笔,被突如其来扑来的小弟撞得躺在了地上。窗口照进一缕明媚的光线,空气中的细尘上下沉浮。苏顾忱眯了眯眼睛。苏顾谦搂着自家兄长的脖子,不知是惯性太大还是被口水呛着了,头埋在他胸口咳了好一阵。
“你且小心些。”苏顾忱轻拍他的后背道。
“兄长,三月的花都开啦,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苏顾谦有外族混血,一双眼眸比起常人颜色要淡得多。在春光的照耀下呈半透明状,好像要被这光线给融化了般。
苏顾忱起身,抱着他坐在腿上,一手去执书案上的笔:“你忘了爹说过不让你碰花草了吗。”
不满的噘噘嘴,一只手懊恼的敲敲小脑袋:“兄长,你说,阿佩是不是捡来的?”
吸饱了墨的柔软笔尖点在宣纸上,随着那人修长手指的运作流转自如,还未到及冠的年纪,一头长发拢在脑后,只低低扎起:“何来此言?”
自家兄长身上有好闻的药香,满足的吸了吸鼻子:“爹爹说,家中世代治病救人,可为何只有阿佩不得碰花草?没了药草,又如何能救人呢?”
苏顾忱轻笑,心下难免有些空落。他是长子,最后药馆府邸全都是归他的,可他无心习医,若是跟小弟换个身份就好了,也难为他常常挂念。
他笔下是绽开的朵朵梨花,朵朵饱满,开了一个枝头,几片花瓣被露珠温柔打落,在空中回荡。
“此名梨花。”
苏顾谦瞪大了眼睛,抓着他的衣角不断摇晃:“兄长画的甚是好看,我听管家说今日城中有梨花诗会,兄长你带我去看看嘛~”
面对自家小弟的包子脸眯眼笑,苏顾忱是有些动摇的。语气上还是丝毫不动容,把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眼神自上而下的看着他:“爹可同意?”
苏顾谦见糖衣炮弹没有用,就笑嘻嘻的去抱他的手:“爹出去采购药材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在他手臂上蹭啊蹭啊蹭。
苏顾忱一脸嫌弃的起身。哪知苏顾谦直接扑起来抱他的大腿,动作幅度太大就直接磕在书案上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死死的挂在他的腿上。
苏顾忱,宣告失败。
心疼万分的抱起来揉揉他的脑袋,叹了口气:“你何时学着这般赖皮了?”
苏顾谦抱着他的脖子,哭着哭着,噗哧一声笑出来。
人群川流不息。
梨花初绽,铺天盖地的一片雪白。春日的暖阳透过枝头,细细碎碎的映在地上移动。
苏顾忱身着一件碧色的直襟长袍,衣料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腰带,腰上坠了一块子辰佩,一只挂着流苏的银铃铛和一只绣了槐花的香囊。阳光照在还有些稚气的脸庞上,初显温润如玉。
苏顾谦窝在他怀里,兴奋不已。
“兄长,日后兄长能去的地方多了,就全都回家画给阿佩看,好吗?”苏顾谦眯眼笑。
目光突然被一个鲜红的物体占据,苏顾谦眼前一亮:“糖葫芦!”十分满足的吧唧起来,苏顾忱嘴角轻勾:“好。”
“诸位诸位,今日我们白日举行诗会,夜晚时举办灯会,诸位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诗句的上句绣在红条上,红条系了一树,纷纷扬扬的。有兴答诗者便去摘下,想出了下句就可去沿河的小铺子中免费换去些小礼品。
苏顾忱怀中抱着苏顾谦,本是不便去参与。可苏顾谦玩了大半天,零嘴儿吃了许多,正食倒是没有吃过,嚷嚷着肚子饿了。
正好树边有家汤圆的小店,苏顾忱将他放在椅子上,冲老板娘道:“大娘,来碗汤圆,不要加酒糟。”
“好嘞。”
苏顾谦个子还小,坐在木凳上腿碰不着地,就晃荡着两条腿道:“兄长,现在你有空闲啦,可以去摘诗了吗?”眉眼弯弯。
“我怎可留你一人?”
“小公子啊,树也就在门外,你也可取了诗回来解啊,小弟弟在这里,我帮你照看会儿。”老板娘端着汤圆,递了汤匙给苏顾谦。
苏顾谦明唇皓齿的,道:“谢谢大娘。”
苏顾忱想了会儿,他吩咐的不要酒糟也没加其他东西,她却给撒了一把芝麻。见这大娘眉目之间,是团团的和善,方才转身跑去梨树之下解诗。
“大娘,这小弟弟的钱,我来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