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烟离毫无惧色的任由他打量,然而手心却早攥出了冷汗。
其实,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自信满满,甚至,她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一场输赢难料的豪赌。
赌注是她的生死,赌的则是久家秘籍中提到过一种接骨之术。
这种接骨之术,可以帮人将断掉的四肢重新接回人体,经过一段时间的生长,骨头和皮肉就会自动愈合,再通过不停地锻炼,便能够和常人一般行动自如,恢复如初。
只不过,这种办法她也是第一次尝试,不保证一定可以成功,但眼下的情况,已由不得她多有顾虑了,她必须尽量拖延时间用以自救,否则,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长风没能瞧出端倪,冷冷地亮出白牙威胁她:“丫头,你知道在我面前耍花招的人,会怎么样吗?”
秋烟离从容一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道就好。如果你胆敢骗我,你这条小命,我也不是非留不可,毕竟,好好的吃个饭结果被噎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既已动心,自己就掌握了一半的胜算。
秋烟离乘胜追击:“如大人所说,眼下北离的性命就攥在您的手上,我又怎么会有那个天大的胆子敢欺骗您呢?大人不妨就让北离一试,倘若成功了,北离不求任何,倘若失败了,北离任您处置。”
“有意思,真有意思。”长风推着轮椅走近她,两人隔着不到半步的距离,彼此都在掂量:“你果然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丫头。好,我就给你这次机会,但你可想好,如果要是失败了,后果自负。”
“没问题。”秋烟离笑着应下,声音稳稳的不带半点动摇:“请大人为我准备银针二十根,断腿两只,还有棉线,金疮药,纱布,剪刀和热水。”她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的东西,最后还提了个要求:“为大人接腿是个精细活,有腕上这铁链束着,我可施展不开,所以,就有劳大人了。”
秋烟离举起自己被拷住的双手,长风上下看了她一眼,轻轻一抬手,铁链的一声,隔空而断。
她要的这些东西,牢中都有现成的,至于断腿,本来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但因长风要求颇多,既不要黑的丑的,也不要腿毛多的,更不要那畸形的,连稍微带点伤痕的他都不满意,最后,下面人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又白又嫩,腿型好又无毛的。
据说是某个犯了通奸罪的王府小妾被送进来后斩下的,可怜了这么一双美腿却要装在这个非老非少,非男非女的人妖身上。
所有的物品很快备齐,二十根银针,每根都照秋烟离所要求的,细如毫毛,就算在人的皮肤上行针走线,也不会留下半点伤痕。
一间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暗室也被收拾了出来,长风按她的要求,把屋里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用烈酒消了一遍毒,摆上可以躺人的长桌,点上满屋的蜡烛,将四下照得如白昼一般通亮。
长风在两个狱卒的搀扶下躺上了长桌。
秋烟离自铜盆中净过手,走到桌边,垂眸看着他:“大人,我现在要动手了,请你让闲杂人等全部到外面等着。”
“不行!”其中一个狱卒断然拒绝:“谁知道你想耍什么花样?万一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秋烟离却不理他,态度异常的坚决:“大人,我先声明,治疗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否则的话,中间若出任何差错,我可是不负责的。再说了”俯身凑到长风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点破他的心事:“大人您不是也不想让旁人看到您的双腿吗?难不成,你想让我在这些人面前,把你的断腿亮给他们看?”
长风颇为震惊地看着她,
他性格一向自负,早年间,因为过于自命不凡得罪了不少人,可自那次意外断腿之后,他便因此产生了自卑的情绪,性格也变得益发阴郁。
除了他自己之外,任何看过他断腿的人要么被挖去了双眼丢尽了血池,要么被拔去舌头,喂了那些吃人的小虫,总之就是无一活口。
然而这些,都是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秘密。
秋烟离是如何知道的?
“你们全部出去。”思量过后,长风冷声吩咐。
在他看来,即使没有了手上的镣铐,但秋烟离脚上还拴着铁链,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根本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那群狱卒没有听到秋烟离与长风说了什么,只以为长风被她的花言巧语蛊惑了,立刻想劝:“大人!”
长风却在他们每个人面上扫了一遍,阴鸷的声音像极了刮骨的刀子:“没有听到本官的话吗?还是,你们也都活腻了?”
所有人吓得皆一哆嗦,再不敢多言,马上躬身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完后,秋烟离反身关上了暗示的门,再次回到桌边,容色淡淡:“大人,您现在可以安心的睡一觉,剩下的,交给北离就是了。”
长风本想看看这奇妙的续腿之法,但听她这么说,也只能打消了念头:“有劳公主了。”
秋烟离微微一笑,取过一根银针,在火上过了两下,反手刺入他肩后的大穴,很快,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种行针之法是不治先生特别教她的,专门在治疗患者时使用。
只要这肩后的银针不拔出来,患者就会一直陷入沉睡状态,绝对不会醒过来。
秋烟离在他脖间探了下脉搏,又确定了下那根银针不会再接骨中途自行掉出,便立刻放心的开始动手。
接腿这种事,是非常复杂,而且需要非常仔细的。
如果是用他自己的腿那还好一点,但因为用的是别人的腿,除了外部皮肉需要缝合的非常小心,里面的骨头与血管全部要衔接的严丝合缝,才能保证后期恢复的效果。
秋烟离本就是第一次上手,没有经验,长风的腿又是多年前的旧伤,相较新伤来说更加棘手。
于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暗室中始终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的刀剪落盘的声音和细微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