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背影走出,我方泄了气,几乎瘫软在床上,不几,扶杏便匆匆跑过来,低声道,“娘娘,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不说话,她哭道,“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在这宫里,不,在这倾玄,也是皇上最大啊,你惹怒了他,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看着她,良久,方道,“你要不,带着采荔,去跟了露修仪吧?我怕自己自身难保了,今天惹怒了他,像他那种生性凉薄的人,是定不会饶了我的,你们跟着我,我怕你们吃亏。好歹露修仪也是郸音的公主,你们两个小小的丫鬟,她还是能保护得了的。”
扶杏摇着头,泣泪道,“扶杏此生就跟着娘娘,哪也不去了。”我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兜兜转转,原本以为我平日里对她们照顾有加,是她们做奴仆的福分,没想到,其实,她们对我忠心不渝,才是我的福分啊。我笑着,“好,那我们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含着泪点点头,绽放微笑。
我突然想起宝儿跟吕染,忙问道他们怎么样了,扶杏笑了笑,“娘娘就知道关心别人,却总不顾自己。放心吧,公主和染公子好着呢,奴婢将他们送到言诺那里,现在是采荔和言诺照顾着他们,您就放心吧。”我舒了一口气,好就好,宝儿是他的女儿,他应该不会伤害她吧,那吕染,看样子身姿矫健,是个练武的料,只希望,宝儿这个小公主能保住他了。
我点点头,起身走到书桌上,淡青色的宣纸在烛光下幽幽染光,我提笔写了几个字,待纸上的墨迹干了,方转头对扶杏笑道,“对了,刚刚我去露修仪那里的时候,忘了一件事,挺急的,要不,你和采荔去将这封信送过去?”扶杏不疑有他,点点头,乖巧地接过信,行至门口,我扬声道,“记住,你们俩一起去,我怕路上再遇见那只狸猫,免得伤了你们。还有,一定要让露修仪拆了信看了,你们才能回来,知道么?”
扶杏应了一声,迟疑道,“那娘娘,你身边总不能没有照顾的人啊。”我笑道,“来回不过两刻钟的事,这一会儿我还能出什么事?放心,去吧。对了,见到言诺,叫她照顾好公主,今晚和明天就不要来请安了,我不想让宝儿见到我这个样子。”扶杏点点头,提了灯笼便去找采荔。
她走后不久,屋中的烛火被风,只剩一片漆黑。你们,都走了好,虽然我不舍,但是,我更不希望玄渊会迁怒于你们。
和衣躺下,梦里往事依稀。
没想到,我等玄渊的毒酒啊白绫啊匕首啊,都没有等到,却等来了玄渊的伤药。老御医杨灵鹤一大早跑过来,白胡子白眉毛的,我正想着他昨天的胡子眉毛不是还是灰白的么?怎么一夜未见,就白成这个样子?他一个狂奔跑进来,我抽搐着眼角,御医就是御医,一大把年纪了,依旧健步如风,脚下生风。到了跟前,他用手一糊,把满脸的雪花拍掉,我才舒了一口气,不是一夜白胡子眉毛就好。
我笑着看着他,“怎么了,杨御医,急着给我送毒药来了?”他急忙上前行了个礼,吓道,“娘娘可别瞎说,不然微臣罪过可就大了。”我一挑眉,不是毒药?“那?是白绫?你藏哪了,怎么不见?”老御医一急,满头大汗道,“娘娘,你就别拿微臣开玩笑了,微臣还想再活几年呢。”
说罢,从行医百宝箱内掏出一支锦盒。我正奇怪,却见他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用红锦托着的药瓶。我揶揄道,“看看,看看,不是毒药是什么?”他苦笑着,“娘娘说笑了,若这是毒药的话,那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瓶毒药抢破了脑袋呢。”
我将那瓶药从锦盒中拿出,莹白剔透的药瓶,几乎可以看见里面淡淡的药膏,一只跃然于瓶上的腊梅,花蕊花瓣清晰可见,就连花瓣上的纹路,都能数出来一样。老御医退后一步道,“这只药瓶是以上好的汉白玉雕刻的,所以清晰可见里面的药膏,上面的雪梅是这块玉本身的纹路,雕刻出来,既不显浮躁,也不失天真,就这一个药瓶,就价值不菲。”我点点头,我虽对这些东西不甚感兴趣,可是小时候见多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点清楚的。
老御医接着道,“不过与这只药瓶相配的,只有这里面的药膏。这里面,装的就是冰肌膏。”一听见冰肌膏,我手一抖,差点没把瓶子从我手上抖下去,冰肌膏,乖乖啊,这可是传说中的药膏啊。传说先姜开国皇上的皇后,善于胭脂香料,每得一款香料,流传于世,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她所研制的香料,不仅仅是香料那么简单,有很多还是能治病的,添加不同的药材,就有不同的功效,有的服食,能使香味从内到外散发,有的外用,便能使清香绕人,数日不绝。只有这冰肌膏,外敷内食皆可,是那位皇后不二传的,用于外部,则可治病救人,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算是骨头断了,也可用它接上去,用于内部,则可以使人肌体幽香,月余不散。
我手中的这瓶,竟是冰肌膏?我愣了一会儿,道,“都过去几百年了,这药还能用么?”老御医一口血喷出,虚弱道,“能,这药膏放在这汉白玉的药瓶里,就是起着这个作用,别说几百年,就是几千年以后,都还能用的。”
我哦了一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本以为昨晚那么得罪玄渊,他定会是要杀了我的,看着手上这瓶药,难道我会错意了?老御医道,“皇上说了,让娘娘好生休息,不要想其他的,等他有时间了,再来看你。还有,娘娘这段时间,就不要外出了,说是……”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说是,出去吓着人不好。”
我怒了,居然敢嫌弃我难看?还不许我出去?不过算了,死都不怕了,害怕这个干什么。
我唔了一声,老御医又替我看了一下伤口,恭谨道,“恢复的不错,娘娘千万要注意,不能沾水,否则就不好愈合了。”我应了一声,腰间又隐隐作痛起来,于是腆着脸道,“杨御医,我的腰昨天扭了一下,你给我看看吧。”老御医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慌忙道,“是自己扭得,不关玄……不关皇上的事。”杨灵鹤低着头,老脸一红,仔细为我号脉。
须臾,放下手道,“无碍,只是磕了一下,微臣开一剂药,娘娘照着药服用几日便可。还有,微臣这还有几剂膏药,可贴在伤处,会好的更快一些,不过有点难闻,效果却是非常不错的。”我点点头,道,“将药方和膏药都放着吧,待会我叫采荔去煎药。”老御医闻言,“那微臣就告退了。”
我点点头,想叫采荔来,连着换了好几声,都没有见采荔,倒是小顺子,赶忙跑过来道,“娘娘,采荔姑姑昨天晚上出去了,说是给娘娘送一封信,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您看,要不要奴才去看看?”我扶着头,我倒是忘了有这一茬了,苦笑道,“算了吧,待会再说。”小顺子点点头,刚走出房门,便又跑了回来,急道,“娘娘,门外来了好多侍卫,发生什么事了?”
我往外一瞧,几个佩刀侍卫大马金刀往那一站,威风凛凛的,瞬间头疼道,“没事,是皇上挑拨来保护我们的安全的。”心底咒骂一句,鬼才信是来保护安全的,是监视我不让我出去才是真的吧?
小顺子一听,乐了,笑道,“皇上果然对娘娘好,还专门调了侍卫来保护娘娘。”我嘴角一抽,这孩子,果然单纯得紧啊。
他见我不想再说话,便知趣的退了下去。我困顿地坐在椅子上,身上还有些许血迹,想着是昨天没有换衣服,便唤来思瑶烧了一桶热水,把自己泡了进去。热热的水很是舒适,我正享受着,却听见门外一阵嘈杂,思瑶那丫头急道,“娘娘,我家娘娘正在沐浴,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吧?”乔眉的声音很是爽落,“待会,待会就出大事了,让开,就算洗澡,我也要把她揪出来。”
乔眉怀着身子,自是没有人敢拦她,而依照她的性子,她也必定会做出这种事来。我急忙爬出来,想穿上衣服,却没想还没开始穿,门就被她踢开了。我一愣,她也一愣。还好,旁边的人都不敢上前,否则,我可真就坦诚相待了。
她急忙把门掩上,羞道,“我以为那丫头是哄我的,没想到你真在洗澡啊。”说罢,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生怕我一不小心把她给吃了。我仰天哭道,“姑奶奶啊,我的清白啊。”
她笑嘻嘻上前道,“放心啦,你的清白还在,除了我,没有人看见,她们都被思瑶拦住了。”我苦笑地看着她,这也叫清白还在?“好了,谅在你是有身子的人,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说罢,这么大早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干嘛?不是特意来看我洗澡的吧?”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只有你才会在大清早洗澡,快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了。”
我瞪她一眼,“你还知道我会着凉?”说罢,将身上擦干净了,她也不知羞,就瞪着眼睛看着我,嘴里“啧啧”道,“珑儿,你们俩,也太……”我疑惑道,“太什么?”她不说话,盯着我看。
我一低头,身上全是玄渊那夜的杰作,深深浅浅的吻痕,遍布在肌肤上,我一阵羞愧,默不作声地将衣服穿上,却听乔眉讨好道,“生气了?好啦,,我知道错了,我不打听了好不好?”我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乔眉突然惊道,“珑儿,你身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胎记?”
我仔细想了想,应该说的是左肩后的一个类似于凤凰的胎记吧,便随口道,“不知道,我母……娘亲说,我生下来的时候,便有这个胎记的,那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慢慢长大,这个胎记也慢慢长大,你说,神奇不?”没有听见她的说话声,我扭头一看,却见她眼神若有所思,还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以为她不舒服,忙扶着她坐下,道,“怎么了?难受么?”
她摇摇头,面色苍白,笑道,“没有什么,不过想起了一个传说。相传每过几百年,就会出现一个左肩上有龙凤胎记的人。为龙者,皆为男子,可做乱世枭雄,统领天下。为凤者,皆为女子,可为巾帼妖姬,魅惑无双。不过,出现这个有这个胎记的人,必会天下大乱,直到有这个胎记的人,方能拯救苍生。上一位有龙形胎记的,便是先姜的开国国主。”
她惨白的小脸,一字一顿地将这一段话说出,我知道,她担心她的国家,那个美丽的草原。我揽着她的肩道,“没事,这不过是传说嘛,再说,你看我这样的,怎么会是拯救苍生的人?我连拯救自己都拯救不了,谣言伤人。”
她勉强笑道,“好吧,那希望如此。对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传说么?”我诚实地摇摇头,父皇母后并没有告诉过我这个传说,难道他们也相信?所以不敢告诉我?应该不会吧。我摸着她滚圆的小肚子,笑道,“小宝贝,你快些出来吧,你看你娘亲,整天老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可不要被她影响了,一生出来就是一个小老头子或者是一个小老婆子。”
她啐道,“瞎说,没个正行,再说的话,我可不让我的宝贝认你做干娘了。”这一招最管用,我急忙求饶道,“好眉儿,珑儿知道错了,你就饶了珑儿吧。”眉儿笑嘻嘻地跟我闹着,突然哎呀一声,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糟了,珑儿,我把扶杏采荔也带过来了,她们现在应该还在院里晾着呢,快叫她们进来,着凉了我就罪过大了。”
我一拍脑袋,这个乔眉……不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