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永别六郎,在伤心的崖底
第二十六章 永别六郎,在伤心的崖底

几个黑衣男子将出口封得死死的,不漏一丝缝隙,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破庙,希望能找到其他的出口。果然,陈旧的破庙四面的墙壁都斑驳不已,在一面墙上露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洞。

我拽了拽陈六郎的衣服,示意他往那边看去,几个男子也看到了我们的眼神,为首的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难道你还想逃么?或者说,你以为你逃得掉?”我心里默默盘算,敌多我少,硬冲肯定不能抵挡,只能智取。

可是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空白的占多数,怎么想?只好先应付着跟他们拖延时间了。我稳了稳情绪,努力使自己平静,“白群既然能派你们来杀我,可否告知我一个理由?我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吧?”“理由?这我可不管,我只管杀人。要不,爷爷我好心地提醒一下你?自你走后,那性感火辣的妞,也消失不见了呢,那可是白群的第十八房姨太啊。”他的声音如同尖锐的刀剑划过我的耳膜,咯吱作响,刺得我头疼,敢情那白群是以为我劫走了他的十八房姨太?

陈六郎戒备地看着他们,靠近我低声说道,“待会我去缠住他们,你从那个洞里先逃出去,我就来找你。”话音还没落下,不容许我辩驳,他便如同一阵旋风一般冲了出去,我气得一跺脚,就他一个人,怎么对付这么多带着剑的孔武之士?我抽出蝉雪一起冲上去,此刻真恨我当时为什么没有跟着南宫涵学一些防身之术!以前一直在军营里面磨练的陈六郎明显没有什么实战经历,只懂得防,却没有攻的机会,一招招过下来,他明显有些吃力。

我跑到他的后面,用自己的背抵住他的背,他睁着发红的双眼大声斥责道,“不是叫你走么,还回来干什么?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我见到的陈六郎总是一副憨憨的样子,挠着头害羞地不敢说太多话,他现在这个模样把我吓了一跳,我咬着嘴唇倔强地顶嘴道,“让我扔下你一个人走,我死也干不出来,我把你带出来,就要把你带回去!”

天空一个闪雷打过,我惊了一跳,又见他眼里闪过的感动,笑容如篝火一样温暖,我向他点点头,格开将要劈下的长刀。两人胡乱一通乱打,还真给我们开出了一个小小的出口,机会就在这时了。他一把扯住我,两人极力向外面跑去,连漆黑的夜都被这一记惊雷照得透亮,我们循着白天的记忆,一边向山下跑去。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六郎在我后面打气,“不要停,不要停。一刻都别停!”

我的脚拌在山间的荆棘间,低矮的刺丛从我的脚踝划过,一刻也不能停!我回头看许久没有做声的陈六郎,却见他已被那帮人捉住,正在拼死格杀!

我一顿脚往后跑去,手中握着的蝉雪已微微颤抖,划过的低矮灌木也带了血的痕迹,那个憨憨的身影此刻已渐显不支,随时有倒下的可能,我长啸一声,握紧了蝉雪便冲了上去,大雨打在我的脸上,就像刀子割过一般生疼,照见他的脸上如同修罗一般狰狞,一把九耳八环刀在他手上猎猎作响,不久前我还跟他开玩笑说,这么一把刀带在身上,难道不沉么?你的个子就是被他压矮的么?他那会还认真地看着我道,“哪有,是爹娘生下我就这么矮了啊。”复又仔细地擦拭着刀,“这把刀还是我加入玄云军那一天,南宫统领见我没有佩刀送给我的呢,我要用它来保护二公主。”就像孩子般的语言一般,这个率真的孩子啊,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

“叫你不要停地往前跑,走啊。”他咆哮着将我推开,我一个重心不稳,往后面倒去,白天没有注意观察,没想到后面竟是一个悬崖!

我尖叫一声,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落下,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攀附在上面,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陈六郎!他将我环在怀里,我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颠簸,是他再用身体为我挡住尖锐的棱石吧?温温的液体流到我的脸上,不同于雨夜的冰冷,是他的鲜血。

我放声尖叫,想挣脱这个用生命铸成的怀抱。他的唇抵在我的耳边,低低细喃,“不要哭了,就这样暖暖地,挺好的。我能叫你珑儿么?”我用力地点点头,“珑儿,我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你了,虽然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是那么的温柔,平易近人啊,我……喜欢你。”我哭泣地不能出声,浑身像是痉挛了一般,不住地在他怀里发抖,只听见他一声闷哼,往下掉的那一股力没了,他的身体却渐渐瘫软过去,我发了疯地想拢住他,我感受到了他的生命正在流逝,他年轻的生命啊,将要走向死忙么?

我不敢用力的摇晃他,仿佛这样能加速他的死亡一般,双手颤抖着,将他扶起,他的头软软向后倒去,口中的鲜血已不再涌出,被雨水冲了,不见痕迹。他的脸啊,仍像我最初见到的那般,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毛茸茸的胡须还软软的,就像随时会随着他憨憨的笑一起飞扬起来。他的脸上还有刚刚打斗留下的伤痕,被雨水泡了,皮肉微微的卷起,露出白白的嫩肉,一定很疼吧?我双手不受控制地扶上他的伤痕,这样,好些了么?

他不回答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呢,固执地闭着眼睛在做一个梦,只是,这个梦永远醒不过来了么?

我终于失声痛哭,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哭了。我真是一个坏人,居然连他最后一句话都不听。他的体温渐渐冰冷,就像那一日,我掉到洞底那般寒冷。我颤巍巍的嘴唇印上了他的额,脑海中尽是他跟我嬉闹的声音。

“我只是觉得姑娘许久都没有戴首饰了,带上这个一定很好看。”他举了那一支并蒂海棠的步摇给我看,海棠在步摇上静静地盛开着。

“如此,便劳烦公子替我转交给珑儿姑娘了。”他偶尔与我开玩笑,玩笑的时候也是嬉皮笑脸的。

他跟我说他娘的故事,就像孩子一般。

我的哭声,被这茂密的森林吸收殆尽。这一夜,我在一个冰冷的怀抱中,睡了一夜。

清晨的阳光照见了这森林,周围的血已经消失了,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六郎,也仿佛就是在睡觉。我忍住心里的悲伤,从他的怀里摸出那一个绣了福的香囊,那是他母亲送给他的东西,他不会希望将这个漂亮的香囊留在这片冰冷的土地吧?香囊上还残留着血迹,那是他的血啊,依旧是鲜红的,就仿佛时间未曾走过一般。

我提着破碎的裙子,再拜在他简单的坟墓前,转身离去的背影更加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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