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落雪的天气终于结束,不知我这一觉,又睡到了上元节。
以往每年的上元节,都是在宫里度过,我倒是不是喜欢载歌载舞的节目,只是那时,有火树银花不夜天,可以依偎在母后怀里,看那一束银花在空中绽放,惊讶着它的美丽与奔放。
现在想来,那烟花虽是美丽的,不过终其一生,只能在那一刹那放出光华,让所有人为她着迷,不是么?我若为烟花,是要孤苦地沉默一辈子,还是追求那刹那的芳华呢?这个答案,在心中早就知晓了吧?
走到李陌的屋子前,门帘微掀,南宫涵应该告诉了他们我醒了的消息了吧,我驻足在门口,侧耳倾听着,想是几人正要起身去我房内,一个温煦的声音道,“小姐醒了便是好了,不过要稍加调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神医不都是很老的么?就像太医院里的那些羊角胡子的老大爷一样,走一步晃三晃的。
声音到了门口,我本想闪躲,却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正着,我尴尬地在门口站着,李陌一见是我,赶忙上前搀扶着我,嘴里数落道,“着刚刚才醒,怎么就起来了呢?不在床上休息,就爱到处乱跑。”
我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这还是我认识那个整天沉默寡言,老爱忧郁地看着蓝天的李陌么?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个唠唠叨叨的糟老头子了?不过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小姐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还是那个和煦的声音。他在李陌后面,屋子的阴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依稀的轮廓表明他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却不知为何,我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微微一服身子,“多谢大夫相救,我感觉好多了,只是身子还是有点乏而已。”他点点头,一个闪身走到我跟前,手指轻轻地搭在我的手腕上,很干净的手,手指修长洁白,也很温暖。
我抬头看着他,却被他的容貌所吸引。这是一个多么美貌的男子呵。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形容他,只觉得他长得不似凡人一般,若说魅惑苍生也不为过,不过眼神却清澈单纯,就像是小孩的眼睛一般,不含一丝杂质。他的头发未曾束上,就那么随意地披着,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衫,更映衬着头发漆黑如墨。
我有瞬间的失神,见他微笑地看着我,我不禁脸一红,低下了头。凡尘中的女子,不管有多么美貌的我都见过,皇宫里向来不乏娇弱妖好的女子,不过像他这样,更比女子美三分,却没有一丝妖艳气息的男子,毕生确实不曾遇见。
“不过是刚醒来的缘故,过一会就会没事了。”他毫不介意我刚刚的失态,微笑着帮我把袖子敛好,转身对李陌道,“小姐的身子还是很弱,且寒气入骨,这几日我见这门前的溪流似有丝丝暖气,应该是有温泉在山上吧?”
李陌一愣,“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可以让人去看看。”说罢叮嘱德二带上几个人去查探。果然和我猜的不错呢,他侧头看着我,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小姐也知道这山上有温泉么?”
我侧着头看他,为什么他就知道我心中所想呢?南宫涵轻咳了一声,沉声道,“珑儿累了么?我服你回去休息吧。”言罢不由分说地搂着我的腰,忘我的屋内走去,力道蛮狠,这南宫涵,今天是怎么了?
看着南宫涵为我整理好床铺,又扶我躺下,自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这不像他平时的性子啊。
又是沉沉地睡了一觉,已是黄昏。看着外面的夕阳洒下点点金光,落在简单的方格窗棱上,洒下一个个的菱形金片,我顿时玩心大起,去捉那一个个的金片。
门口传来声响,我正捞着裙子踩金片,抬眼一看,却是那大夫,依旧未束发,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看不清他的脸,却让人有一种他要飞升的错觉。“不要!”我低呼一声,瞬时觉得自己的失宜,为何,在他的面前,我总是这么控制不住自己?
“不要什么?”他清越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疑惑。“为何不着鞋袜就在地上,容易着凉。”我低头一看,莹白的脚趾露在罗裙之外,他一提醒,果然感觉好冷。我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大步往床上跑去,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他轻笑一声,笑容依旧是和煦的,也是清冷的。我乖乖把手伸出,修长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细看之下,他的手上有些许浅浅地伤口,“那是采药的时候弄伤的,偶尔有些药草会刮到手。”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好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抬头看他道。“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让人想不知道都难。”他将我的手放进被子里。
“那,我听说你是在路上遇到南宫涵,跟他说要来救我的,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危在旦夕呢?”我将心头的疑惑吐露出来。“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有人等待我去救。”
“就是这样?”
“嗯。”
天底下难道有这种奇事?他的眼眸很浅,浅到我一眼能望穿,他没有必要说谎,明明是初相识,我却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不知为何。
“你以后就叫我珑儿吧。”
“嗯,你可以叫我释。”
两人会心一笑,只是简单地介绍,却没有生疏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