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妈妈的意气风发，爸爸就显得憔悴多了，眼窝有些青黑，下巴上也长出了胡渣，尽管着装打理得一丝不苟，但还是略显落魄。

我看他这幅样子，心头一酸，即使一直都念叨着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但心里还是对这个父亲割舍不下的。

爸爸先去交了保释金，交完之后又过来看我。

“安安，没事吧。”爸爸握住我的手，一脸的焦急。

在他碰到我的手时候，我瞬间抽出手，留下爸爸一双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我没事，谢谢你。”

“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的爸爸，不要说谢谢，知道吗。”爸爸皱起眉毛，语重心长的教导我，温和的语气和往日重叠到一起，爸爸经常用这种语气教导别人，在我打了邻居家的孩子时，在我顶撞了老师时，在我粗心大意丢钱包时，在我亲眼撞见他和别的女人滚床单时，他都是这样对我说，想起他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教导我时，心里一阵恶心。

“为什么要叫你爸爸，你根本不配当我爹，我告诉你吧，就算我妈在随便找个大款富佬给我当爹，只要我想叫，我都能每天叫他……”

“啪——”

空气似乎都凝结在了这一刻，耳朵一直嗡嗡，我那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爸爸一个耳光打断了。

这是他第一次打我，以前无论我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都没训斥过我，更别提打我了，不过我心里并没有对他有什么怨恨，是我自己作死。

我抬起头，看着爸爸因盛怒而青红交加的脸，倏地笑了起来，我也不晓得我说为什么会笑，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感觉到要哭出来了吧。

“我以前只当你调皮任性，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顽劣，竟然能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个女儿！”

爸爸喘着粗气，眼光里带着极度的失望，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眼神比刚才那一耳光来的还狠，像是在心上插了一把刀。

周遭的民警都围了过来，也有一些看热闹的人站在一旁，爸爸扫了一眼这群人，冷哼一声，道一句你好自为之，转身走出了公安局。

众人渐渐散去，我依然站在那，身子挺得笔直，眼神毫无聚焦的盯着前方，等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一直没说话的贺嘉烨拍了一下我的肩，我抬头看他，他对我咧开嘴笑了，笑的极其温柔，好像人间四月天，又好像微风拂过，心里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萌芽。

我也学着他那样笑，我们相视而笑了好久，我幽幽的盯着他道：“贺嘉烨，你勾引我。”

他挑了挑眉毛，敛起了笑容，又摆出那一副死鱼脸。

“我就是勾引你呢，有种就扑倒我啊。”他这种万年不变的面瘫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是在幻听，这句话和他那清冷的面容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仿若一个绝尘的仙子，在引诱一个地痞流氓。

我还装模作样的舔了舔嘴唇，挤出一个极其猥琐的表情，贱兮兮的笑道：“不矫情不做作，如此奔放的美人，我喜欢。美人，你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我折腾啊~”说罢还不怀好意的撞了一下他的肩。

贺嘉烨抿起嘴不说话，默默地和我拉开了距离，旁人定会疑惑这调侃得正欢，又怎地冷场了，可我却明白，我清晰地看见他眼中带着的一丝鄙夷。

我轻哼一声，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尤安啊尤安，你自作多情的破毛病真是要改改，不要人家和你见过两次面你就自动规划为熟人了。

人家是天上的金凤凰，而你只是永远都飞不上枝头的乌鸦。

贺嘉烨似乎注意到了我神色的变化，眼中南无鄙夷消失殆尽，又变成了一片虚无，低下头看我，正欲对我说：走吧。我却在他说出口之前，头也不回的走出公安局。

走出公安局时，感觉空气都变得纯净了，我伸了个懒腰，冷不防手腕被人一把拽住，我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回头就撞上贺嘉烨的脸，由于我这一转身转的太生猛，贺嘉烨也没来得及后退，差点跟他来个生硬的Kiss。

我皱起眉，猛地推开他，我这力道不小，他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抬头看着我，神情里带着不悦。“我好心救你，你还推我？刚刚如果不是我抓住你，你就一头撞树上了。”

我讪讪地摸着鼻子，我哪里知道。

“谢谢你啊。”虽然很不爽他刚刚那一副样子，但是人家帮了我一次，也总不能对着人家摆出一张臭脸吧。

这人还真是拽，根本没搭理我，径直着向前走，完全把我的话当成了放屁。

我跟在他的身后，没办法，只有他能找到回家的路，谁让我在S市根本不认路呢，如果哪天他到了B市，我也绝对会摆张臭屁的脸给他看。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他过马路，我就跟着过马路，他拐弯我就跟着拐弯，他停我就停，他走我就走。

傍晚的夕阳不似晨光那般刺眼，但也是耀眼至极，红日渐渐没入城市的地平线，我和贺嘉烨的影子也缓缓拉长。

一个挺拔如松的影子走在前面，一个不算娇小但秀气的影子亦步亦履跟在后面，我注视着那两道影子许久。

“贺嘉烨。”

“恩？”

“你母亲……是不是姓袁。”

他突然顿住脚步，但我也及时刹住了车，并没有撞上他的背。这个情节已经在肥皂剧里演过无数回了，每次看了我都会唏嘘一阵，这位妹子鼻子真的还好吗？

“对。”贺嘉烨只是停下了一小会，又开始迈开腿。的声音从我的前方传来，不带有一丝情绪，还是那么简洁，我以为他会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老师，也就是你的外公……”他又猛地顿住，但这次他是真的站住不动，回过头来，眼睛里带着一丝惊讶看着我。

“你竟然是他的学生？”

我点了点头，又继续对他说道：“袁先生在我待在杭州时对我说，他有个外孙，名字叫贺嘉烨，他的老伴，也就是我的师母，你的外婆，给你留了一幅画，让你去杭州取。”

贺嘉烨表示不信。“他为什么不让你带回来，你肯定是和他联手骗我，他定是想看我，但又不好意思，所以让你这么说。”

我心底里觉得好笑，没想到这只高傲的金凤凰也有孩子气的时候，而且还……还略显可爱……

“我已经看到那幅画了，很漂亮，他没让我带回来大概是不相信我，也可能是怕我弄坏了，那幅画可是珍贵的很。”我感叹道，如果师母还在世的的话，这样珍贵的名画也不至于这么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