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眠搭乘电梯下到一楼,刚要走出门,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斜倚在门口的墙上,看起来高贵、冷漠而疏离。
柳暨。
一旁,站着一个女人。
她似乎有些激动:“柳暨我就问你,你凭什么沾染我妹妹?在认识你之前,她明明连男朋友都有了,如果不是你出现,汪玉箐可以过得很幸福。柳少,你就不觉得你该为玉箐的现状负责吗?”
“负责?”柳暨冷笑了一声,“当初是她自己贴上来的,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是她还硬要地跟着我;至于自杀,又不是我逼她的,我要负什么责?当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哪里没有满足她?”
“柳少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汪玉箐的姐姐说道,“玉箐她抛弃一切跟着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你给她的钱!她想要的,不过是一颗真心!”
“明知道没有还要强求,到头来你还来怪我?”柳暨抽了一口烟,他冷漠的脸庞在烟雾当中看不清楚,显得更加疏远,“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妹妹?”
“那你为什么要让玉箐怀上你的孩子?怀上了孩子你又对她始乱终弃,柳暨你的良心呢?你好是不好好对待玉箐,信不信我让整个锦城都知道你柳少爷的薄情寡性!”看得出来,汪玉箐的姐姐已经是愤怒至极。
“我薄情寡性?”柳暨不带任何感情地扯了扯嘴角,“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得知道。”
“三年之前,我就做了结扎手术,所以为什么汪玉箐会怀上我的孩子,我很想知道。”柳暨淡淡地说道。
汪玉箐的姐姐听到这句话,震惊地愣在那里。
同样震惊的还有苏酒眠。
想不到,柳暨这个男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别人永远也别想威胁他,因为稍有不慎,就会钻进柳暨的圈套里,被他抓到把柄。
到最后,他已经看透了你的一切把戏,就好像事外之人一样,好整以暇地看着你自以为是辛辛苦苦地演戏。
最后一刻,伸出手轻轻一戳,就足以让你崩溃。
他们谁也想不到,柳暨在三年之就做了结扎手术。
所以,想必当汪玉箐可怜楚楚地说出自己怀了柳暨的孩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穿了一切。
她原本一直都很同情汪玉箐,听到柳暨的这番话,她忽然又开始隐隐地同情柳暨。
诚然,汪玉箐是爱错了人,但是汪玉箐本身,又何尝不是借着爱情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欺骗柳暨呢?
这种一开始就能看穿一切但是始终不动声色的男人太可怕,她招惹不起。
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柳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朝苏酒眠这个方向看来。
看到苏酒眠,他眸中寒光一闪,扔下汪玉箐的姐姐,大步走上前来,伸出手捏住苏酒眠的下巴:“你跟踪我?”
香烟刺鼻的味道直接冲入苏酒眠的鼻腔,她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挣脱开柳暨的桎梏,美眸瞟了他一眼:“柳少您真是想多了,谁没事干有那个闲情逸致跟踪您,我为什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这里难道是你家吗?”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里好像……确实就是……他家……
看着柳暨眼中骤然升起的淡淡笑意,冲淡了他周身无限的冷意,仿佛冰山忽然被融化,露出了温暖人心的一角。
苏酒眠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解释道:“你的小叔刚才受伤了,我送他过来然后打电话给医生,他的衣服上沾了血迹,就把钱包给我,让我买一身新的给他,就这样。”
“钱包真的是我小叔给你的吗?”柳暨狐疑地看了一眼苏酒眠,忽然逼近。
“要不然呢,还能是我偷的吗?”苏酒眠翻了个白眼。
“我小叔那么有洁癖的人,会把他的钱包主动给你?……等等,他受伤了,为什么是你陪着?”柳暨刚刚变得温暖的表情重新冷硬了下来。
这个男人,疑心真重。苏酒眠扯扯嘴角:“你小叔当时把我拉开了,然后才被汪玉箐误伤,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难道我就不能帮帮他?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你那么多桃花债,现在你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我,真的好?”
“好,那他怎么会主动把钱包给你?”柳暨又绕回了先前的那个问题,大有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吧?”
还能有什么?
苏酒眠叹了一口气。
难道她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吗?
柳少刚刚面对汪玉箐的姐姐的智商呢?
怎么连这么简单直白的话都听不懂了呢?
她桃花美目毫不害怕地直视着柳暨的双眼:“我都说了,他的手受伤了,要我去帮他买西装,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肯相信?还是在我说出我和他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之前,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逼问下去?要是我和他真的有什么,不就是证明你不行吗,难道你听见你不行还这么开心?”
“苏酒眠!”他的话彻底激怒了这位寡言的少爷,“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未来的柳夫人,就给我做好一个柳夫人应该做好的样子,不要在外面给我戴绿帽子,尤其不要随随便便对别的男人张开大腿,你听懂了吗?”
柳暨的口气无端端地让她心烦。苏酒眠抬起头,似笑非笑道:“柳少自己都还剪不断理还乱,就这样要求我,就不觉得太可笑吗?”
“可笑?”柳暨冷笑一声,逼上前来,苏酒眠心里大叫不好,刚要后退,却被柳暨的虎口牵制住了脸庞。
他的手掌高高扬起,下一秒,直接落在了苏酒眠的脸上!
“啪”的一声,苏酒眠的脸应声而红。她的皮肤本来就细嫩,被这么用力地一巴掌打下去,不仅红了,而且还微微肿了。
打她?
她还什么都没做,他就因为自己心里随便一个猜测,打她?!
妈的。
这种男人,还说要她摆出柳夫人应该做的样子?
她嫁给他就傻。
如果不是为了孤儿院为了从小到大一直抚养她的张姨,谁在意面前的这个什么狗屁柳暨?
管他是柳家大少爷还是别的什么人,她苏酒眠都能直接拍拍手走人。对于这些男人,她不,稀,罕!
半天没有听见苏酒眠的回答,柳暨掐着苏酒眠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了,阴翳的眸子似乎能够直接戳穿苏酒眠:“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刚才那一巴掌柳暨用了很大的力气,现在苏酒眠都还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嗡嗡响,面前的东西看不太清楚。
不过看不清楚也好,至少不用面对柳暨那张欠揍的脸。
“知道了!”苏酒眠也学着柳暨冷笑,“你当我是聋子?”
她看着柳暨,毫不畏惧:“不好意思,柳少,你刚刚让我做好一个柳夫人应该做的一切,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不是要嫁给柳氏的继承人柳少爷,而是要上一个公共厕所。”
说完,她甩开柳暨的手,趁着有别人从外面进来、他不会追上来的空档,转身就走。
柳暨看着苏酒眠的背影,神色复杂。
虽然被打的那个人是苏酒眠,但是她此刻走路的姿势依然就跟之前一样优雅,挺直的后背,流露出她的骄傲。
而他呢?
虽然打了人,然而却站在黑暗当中,做着最为不要脸的事情。
放在几年之前,做梦他都想不到,他竟然会打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他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内疚。
为什么刚刚苏酒眠就不躲开呢?
此时的柳暨,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刚刚是怎么用那么大的力气不让苏酒眠躲开的。
他想到了他刚刚盛怒之下,对苏酒眠说的话。
“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未来的柳夫人,就给我做好一个柳夫人应该做好的样子,不要在外面给我戴绿帽子,尤其不要随随便便对别的男人张开大腿,你听懂了吗?”
呵。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提起这件事情,他竟然还是那么敏感。
他想要去追苏酒眠,然而追出了大厅,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却不见了苏酒眠的踪影。
苏酒眠捂着自己的脸,走出了大厅的门。
她绝逼上辈子欠了柳暨很多钱。
要不然怎么遇到跟他有关的事情她就不顺到底呢?
妈的。
这种打又打不过,被打还不能还手的样子,真的是让她很不爽!
哪怕她换了口,然而,她还是伐开心。
她走到拐弯处,在一堆车中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柳暨的车。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别人都是爱屋及乌,她是厌屋及物。
这个物,就包括了他的车。
*
苏酒眠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套休闲装,然后又用自己的钱随意买了一身衣服,提着两个袋子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她正好看到柳暨坐在他的车里,表情阴翳,正在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辆拖车过来,把柳暨的车拖走了。
苏酒眠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被打的时候那种不爽的心情舒服了不少。
柳暨这种男人就是,欠收拾。
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全部都是他家仆人,招招手就得全部贴上去。
真是有病。
直男癌。
等回到柳暨现在的住处的时候,房间里面就剩下了柳云归一个人。
看到苏酒眠回来,柳云归的眸子里自然而然溢出来了淡淡的笑意,等看清苏酒眠的脸的时候,那抹笑意就这样僵在那里。
“是谁干的,告诉我,嗯?”柳云归淡淡问道。只是一个问句,却无端端地给人一种充满杀气的感觉。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苏酒眠的脸颊:“还痛吗?”
苏酒眠的心中一动,眸子忽然有了几分湿漉漉。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想当初,十二岁的她发烧,被杜泽琴扔在孤儿院的门口,如果不是被张姨发现,差点就这样烧死,她也没有哭过。
但是现如今,被柳云归的一句关心,却轻而易举牵动了她的心。
“除了公共厕所,还能有谁?”苏酒眠嗤笑,垂下眸子掩盖自己的眼泪,“豆腐渣工程,说塌就塌。我正好经过,被压到了。”
被她的修辞逗笑,柳云归的手放在苏酒眠的脸上慢慢摩挲:“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个冰袋消肿。”
“嗯。”
柳云归很快拿了一个冰袋回来,小心翼翼地贴在苏酒眠的脸上:“这样会不会感觉舒服一点?之前你对付我的时候明明挺厉害的,怎么面对柳暨,就被打得这么惨?这让我很质疑我的能力啊苏小姐。”
“一想到他只是厕所,我就生气不起来。”苏酒眠耸耸肩,可能是心理作用,被柳云归轻轻划过的地方,竟然真的觉得舒服了不少。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出现了郁锦的身影。
郁锦看到苏酒眠和柳云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继续,我就不打扰了哈。”
“郁锦。”柳云归出声说道。
“嗯?”
“麻烦你了,帮忙用一点消肿的药吧。”
郁锦的眸中划过一抹异色,随即笑了:“好。不过一会儿不见,嫂子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我现在去拿药。”说着,她就走出门去。
郁锦刚走,柳云归就问道:“想让我怎么帮你出头?”
“嗯?”苏酒眠问道。
“你可不是那种受了欺负就乖乖忍气吞声的人。”柳云归笑了笑。
苏酒眠反应过来柳云归指的是自己被打的事情,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暂时不必了吧。”
她把衣服递给柳云归:“你先进去换衣服吧。”
“嗯。”柳云归说着,接过了袋子。
柳云归刚刚关上房间门,苏酒眠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好,嫂子。”
苏酒眠回头,发现是郁锦。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郁锦说道。
猜到郁锦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说,苏酒眠点点头。
走到门口,郁锦上上下下认认真真看了看苏酒眠,然后说道:“不得不说,我三哥眼光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了。”
“谢谢。”苏酒眠礼貌地说道。
郁锦抿唇一笑:“你看三哥现在又成熟又内敛,估计想象不到他年轻的时候做过什么荒唐事吧?”
“嗯?”苏酒眠直觉这件事情跟她没多大关系,但是既然对方执意要说,她还是不好扫对方的兴。
“他一直都很会宠女人,曾经为了一个女人连柳家都不要了,还被伯父打了呢。”郁锦吃吃地笑着,说道。
“哦?”这虽然不像是现在的柳云归会做出来的事情,但是确确实实又是年少轻狂。
男人年轻的时候,谁没做过荒唐事儿呢。
更何况,柳云归这种条件,这种长相,他怎么会没有女人呢。
说不定比她想象当中多得多呢。
想到这里,苏酒眠的心里又泛起了那一种甜甜腻腻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她抬眸,笑道:“我想,郁小姐是误会了什么。我和柳云归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柳少的未婚妻,至于今天为什么会陪着柳云归出现在这里,纯粹就是个意外……”
“你说什么?”郁锦惊讶地说道,“你和柳暨?你是柳暨的未婚妻?不会吧……”
苏酒眠笑了笑,不说话。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已经换好了休闲装的柳云归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瞟了一眼郁锦:“多管闲事。”
郁锦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就是好奇嘛。”
苏酒眠看向已经换好休闲装的柳云归。她买的是最普通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却更加衬出了柳云归的好身材,诱人的锁骨若隐若现,他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十分精神,又学生得不得了。
想到他曾经可能拥有过的其他女人,苏酒眠低头苦笑。
等等,她为什么要加一个其他?
“审美不错。”柳云归随口夸了苏酒眠一句,然后说道,“走,去吃饭吧。”
“好呀。”郁锦立刻就答应了。
他看起来和郁锦也很熟嘛。
苏酒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忽然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要不还是你们去吧,我忽然想到学校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回去得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能有什么事情急成这样?”柳云归问道。看她刚才优哉游哉的样子,还和别人斗舞,他可是确实没看出来她哪里着急了。
“这个嘛,柳总您毕竟还不是我们学校的正式教师,对这些事情自然不清楚。”苏酒眠明明是笑着的,却一点笑的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