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夜风轻拂。
我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闷闷的,像有一块巨石压着,霎那间,心里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仇子沉……
怎么连梦里都有你……
我翻了个身,却再无睡意。
闭上眼睛吁了口气,双臂支起身子,掀开被锦,摇了摇头,穿鞋下了榻。
披了件外衣,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拿起毛笔,开始临摹仇子沉的字迹。
以前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时候,白日里便要来仇子沉所作的诗文,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抄写。他写的一手漂亮的小楷,和他的人一样,让我一见便永世难忘。
我临摹他的字迹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仇子沉……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觉得寂寞深入骨髓。
其实什么都没变,而是人心变了。
我活了十六年,看多了这世上恶心的面孔,见惯了表面上恭维和私底下的暗潮汹涌。我不敢松懈,也不能怠慢每一个想取我性命的人。
我以为自己可以自私到对所有人都一样,朝堂上的事我最多只能做到冷眼旁观,可是唯独对他,我不能,也做不到。
手中的笔已经不自觉地写下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悲伤呢……
“没关系。”
“我会保护你的。”
“在我心里,妹妹最重要。”
“放心吧,我是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下雨了。”
“嗯。”
那日雨花儿在鹅卵石路上怦然开放,我和他一前一后跑着,小雨点如同仙女般落在衣襟里,滚进颈项,冰凉凉,冷丝丝,而那个少年就站在我面前,眉眼如画,笑的像清风一样,宠溺地揉乱了我的发。
是啊,那个时候,他只是我一个人的。
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与他为敌,我依然会守护在他左右,和他一起承担所有苦痛。
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我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如今我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突如其来的烦躁,让我再没了练字的兴致,穿上披风便推开门向外走去。门外两个守夜的小丫头睡得很熟,我敛了眸,没有惊动她们。
抬头望天,这才发现云层早已将柔弱月光挡了去,四下一片漆黑,好在回廊上有几盏宫灯,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长风,呼啸而过。
我仿佛看见了仇子沉,那低暗的神情,眼睛漆黑得如同寂静的夜,幽远深谙的如同刀锋镌刻在我的心头,叫我永生永世无法抹去。
我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景象,才发现这只是幻夜中的一场梦。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瑶华宫的宫门前,伸出苍白手推开暗红色沉重的宫门,瑶华宫的富丽堂皇尚在。我七拐八绕地进了后花园,满园的青色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和一颗透明而空虚的心。
我坐在池塘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池水,觉得这一汪澄碧也是那么的冰冷。
东穆啊……东穆是个女尊男卑的国家,民间稍微有些资产的女人往往男宠成群。按东穆老祖宗的规矩来说,男人的命都是极为低贱的,男人生下来就是个玩物。
仇子沉……因为这个你不甘么……
不知道从哪一任女帝开始,朝廷开始设男官,凡是有才华的男子皆可入朝为官,为国家效力。如此一来,男人的社会地位是提升了不少。有的东穆男子骁勇善战,可他们还是摆脱不了沦为女人宠侍的命运。
世间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法,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恐怕……连我也不例外。
我相信仇子沉有颠覆王朝的能力,也不怪他认为女人一定就比男人强的思想,只是……他会对我那么做么?那个梦,还有渊儿和药圣的话,让我对这个多年来深信不疑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我轻笑,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已经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