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喻坐在昭阁里,喝着茶,等着陈昭下来,侯在边上的下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得罪可怕的主子。
“三姐姐怎么有空来妹妹的昭阁?”陈昭换上笑颜,缓步而。
“呵,妹妹似乎没把本宫当姐姐,本宫这可是第二杯茶了。”子喻手腕一抖,将空茶杯摔到地上。
陈昭吓了一跳,“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收拾了,伤着三姐姐你们怎么担待得起。”
“谁都不许动,她们担待不起,本宫想妹妹一定担待得起。”子喻虽是坐着,但气势上压得陈昭矮了一大截,“妹妹还站在原地做什么?”
陈昭面色难看,恨不得将子喻扒皮抽筋,“姐姐今日是来为难妹妹的么?”
“是啊。”子喻笑出声,“不然本宫都不屑来你这小小的昭阁。”
“我们好歹姊妹一场,姐姐实在过分了。”陈昭上前一步,攥紧了手心。
“本宫没理解错的话,妹妹的意思是,姐姐到妹妹的地方摔个杯子就是过分了。”子喻站起身,直接踩过茶杯的碎片,走到陈昭面前,吓得陈昭退后了两步,“妹妹怕什么?本宫可不似妹妹,专程跑到芫花院里对小芫儿做些畜生都不会干的事。”
“姐姐说什么呢,怎么能污蔑妹妹。”陈昭听子喻提起陈芫,陈芫已经死了,子喻也奈她不能。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子喻邪魅地笑了,眼睛像是能看透陈昭的内心,“既然不想收拾,那就跟本宫去个地方。”
“哪里?”陈昭下意识地问,随即改口道:“妹妹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跟姐姐出去了。”
“由不得你。”子喻走出房门,带的下人们围着陈昭,逼的陈昭不得不跟上,子喻指向门前的一个小厮,“你也跟本宫走。”
小厮正是扼死‘陈芫’的那名随从,此时听见子喻钦点他,立马心虚得腿软,眼神望向陈昭,却被子喻一把拎走。
“看什么看?你以为你家主子还有法子救你?”子喻毫不客气地宣誓自己的权力,本就是最受宠的公主,现在还有凤印在手,除非皇上来了,不然最大的就是陈子喻。
陈昭不甘地跟着子喻,不知道她要带她去哪。
真正的子喻在宣福殿已处理好大部分的文书,也赢了三盘棋局,直到第四盘棋局摆上时陈叔宝才姗姗来迟。
“儿臣见过父皇。”陈叔宝向陈顼行礼,眼睛却看向子喻。
“呵呵,看个什么啊,还不来干活。”子喻白了陈叔宝一眼,这明明是他该干的活,她敢保证陈叔宝是故意拖到现在才来的。
“儿臣来陪父皇下棋吧。”陈叔宝笑嘻嘻地转回头,看着陈顼刚摆好的棋子。
子喻放下笔,走到陈叔宝背后,拖着他坐在案桌前,“太子殿下就该有太子殿下的样子,这里就交给皇兄了,我陪父皇下了好几盘棋,也该出去散散步,父皇您说呢?”
“喻儿说得有理。”陈顼笑看自己的儿女拌嘴,很久没享受到这样的天伦之乐。
“那就拜托皇兄了,如果宁公公来了,就说父皇和我去御花园了。”子喻挽着陈顼,就这么离开了宣福殿。
被坑来的陈叔宝拿着笔,脑子里想着阿挲曼的模样开始作画,他可不会去批阅无聊的奏章。
阿秋那边坐了一路的马车,颠簸之下,有些反胃,再加上没睡好,感觉呕吐物已经到喉咙了。
萧赜温柔地帮阿秋拍背,拿出一个小巧的香壶,“这壶中的香闻了会好些。”
“谢谢。”阿秋接过香壶下了车,免得自己真的吐出来。
亓淼倒是生龙活虎,一下车就背着木箱冲进茶馆里,“老板,我们回来了。”
老板抬起头,赶忙起身迎人,“是萧公子回来了。”
“嗯,帮忙打理两间屋子给秋姑娘还有逍遥兄。”萧赜拽过乱跑的亓淼,将他背的木箱卸下,“你去陪秋姑娘。”
“那公子呢?”亓淼疑惑。
萧赜提着木箱带着七绝琴先一步走去二楼,“我去见刘大学士。”
“哦。”亓淼应声,将注意力转到阿秋身上,“跟阿淼走吧。”
阿秋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逍遥倒是提着酒去追萧赜,“小道也去找渊兄了,秋丫头你跟亓淼好好玩。”
阿秋无语,他不过是找个理由喝酒罢了。
亓淼回到茶馆心情非常好,在前面一蹦一跳的,“阿淼带你从西边的房间看起,还有你的身子也太弱了,坐个马车脸色苍白的,等会儿阿淼教你怎么做养生补气的小米粥。”
阿秋笑了笑,被亓淼的心情感染,“你最好让我先歇歇。”
“那阿淼给你倒杯茶。”亓淼在架子前闻了闻,然后选中的最角落的一罐茶叶,“这个茶最清新,你喝了肯定会好很多。”
“谢谢啦。”阿秋坐下,歪头看着亓淼忙活,希望这样的时光能过得慢一些。
“以后生活在一个屋子里,那就是一家人了,不许跟阿淼说谢谢。”亓淼端着茶壶过来,给阿秋斟了一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那你可愿意做我弟弟?”阿秋看着亓淼乖巧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个弟弟也挺好的。
亓淼摇了摇头,“不是阿淼不愿意,阿淼已经承诺了要侍奉公子一生一世,如果当了你的弟弟,就不能全心全意照顾公子了。”
“你说得好像已经以身相许给你家公子了。”阿秋好笑地看着亓淼,还是古代小孩单纯,当然不包括宫里成长歪了的。
“如果阿淼是女孩儿,那就非公子不嫁了,公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亓淼谈到萧赜就双眼放光。
“你可知你这样的思想在我家乡肯定会引得一群姑娘起哄。”阿秋假装认真地给亓淼出主意,“其实男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你若真心喜欢你家公子,你就问你家公子愿不愿意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免得以后有姑娘家把你家公子抢走了。”
“你不是从小在皇宫生活么?哪来的家乡?也没听建康城的姑娘有这样的想法。”亓淼不解。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阿秋住了口,她还以为容安和他们都说明白了,“我好多了,带我去看看房间吧。”
亓淼见阿秋有意避开话题,也就没有追问下去,放下茶杯站起身,“那我们走吧。”
御花园那边
容安假扮的‘子喻’正带着陈昭等人和打捞的匠人在御花园边上站着。
“这池塘里有什么,本宫想你清楚得很。”‘子喻’瞥了一眼陈昭。
陈昭霎时脸色苍白,强装镇定,声音有些颤抖,“姐姐说什么,池塘里当然都是些锦鲤荷花,还会有什么。”
“你倒还镇定。”‘子喻’轻笑地盯着池塘底下发着微弱光芒的地方。
‘子喻’的目力不是一般人能达到,所以别人要真在都是淤泥的池塘捞东西,只能一点点地捞一遍,耗时又耗力,而他却清楚知道自己要捞的东西在哪。
“就在这一块捞。”‘子喻’准确地指向‘陈芫’沉尸的地方,吩咐匠人去打捞,自己让人搬了张长椅坐着,“打捞还要费些时辰,你过来站着,杵在那当杆子妨碍着本宫欣赏风景。”
陈昭咬牙,她怎么会知道陈芫沉在那处了,难道那天有内鬼?不对,他们没这个熊心豹胆,究竟哪里出错了。
“别想了,你算尽一切也不会明白的。”‘子喻’见陈昭眉头紧锁,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就好笑,她恐怕死也不会知道,她面对的根本不是人。
“姐姐说什么呢,昭儿只是不明白您费这没用的功夫做什么?”陈昭稳了稳心神,“要昭儿说,您该担心一下那夜陈芫与父皇说了什么,您现在虽然手握凤印,可父皇与陈芫密谈时连您也不许进。”
“哼,你操这份心做什么?”‘子喻’并不上套,要知道跟皇上真正密谈的人是他自己。
“您就不怕陈芫爬到您的上头?您也在场,也看到父皇是何等关心她。”陈昭以为自己的话动摇了子喻,继续引诱子喻。
“不如你亲自问问父皇。”‘子喻’动了动耳朵,不远处的脚步声正是子喻和宣帝的。
子喻挽着陈顼刚到御花园就听到池塘打捞的声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父皇,我们去池塘边走走。”
“喻儿,你在打什么主意?”陈顼不是糊涂人,子喻明显是有目的地带他去池塘。
“父皇到了就知道。”子喻根本不打算瞒着陈顼。
陈顼略带深意地看了眼子喻,尔后无奈地被子喻拉去池塘,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他的喻儿在想什么。
陈昭上一秒还在想‘子喻’的话里藏着什么意思,下一秒就见另一边还有一个子喻挽着宣帝走来。
陈昭看向坐着的‘子喻’,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走得更近的子喻,两个陈子喻?怎么会这样,难道......
‘子喻’看着陈昭丰富的表情,起身将手按在陈昭肩头,轻声道:“明白了么?”
“怎么会这样......”聪明如陈昭,一下子就明白她杀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陈芫,而她现在已经百口莫辩,她不指望跪在地上的小厮能在父皇面前还守得住嘴。
“有趣了,两个喻儿。”陈顼有了心理准备,看见‘子喻’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声有趣。
子喻松开了陈顼,走到‘子喻’身旁问道:“怎么样了?”
“喏,捞着呢。”‘子喻’指向池塘上正忙活收网的匠人,看来是捞着了。
“喻儿,昭儿,你们该解释解释吧。”陈顼坐到下人搬来的软卧上,接过茶水等着子喻跟他解释。
“父皇,儿臣想陈昭比我们清楚得多。”子喻将问题抛给陈昭。
陈昭皱眉,怯生生地开口道:“回父皇的话,昭儿也不知,今日昭儿身子有些不舒服,本想在昭阁好好休息,谁知姐姐带了一伙人就冲了进来,硬是拉着昭儿来此。”
“哦?哪里不舒服?可要紧?”陈顼还是很关心陈昭,毕竟是从小就在身边撒娇的小女儿,狠不下心责问。
子喻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地拉过陈昭的手,“让儿臣看看她到底哪里不舒服。”
“不劳姐姐费心,只是一些小毛病,喝点补身的药汤就好了。”陈昭想将手抽回来,却没想到子喻力气有这么大。
两个子喻互换过位置,连陈顼都有些糊涂。
“三公主,东西捞着了!”匠人们将船靠岸,走近却看见两个三公主,一时不知该向谁禀告。
“捞着什么了?”陈顼正坐身形,威严的帝王气势显露无疑。
禀告的匠人见着宣帝,赶紧跪下,“回皇上的话,捞着尸体了。”
“抬过来。”陈顼眉角动了动,看来喻儿早就准备好了,池塘里沉着的尸体数不胜数,大多是妃嫔间的勾心斗角,他平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快抬过来。”匠人后退两步让出位置给尸体,“皇上,您看了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无碍。”当年他在战场上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还会被一具沉尸吓着不成。
匠人们将尸体抬了过来,一阵恶臭伴随着尸体过来,众人忍耐不住捂住口鼻。
“我来吧。”‘子喻’上前一步,止住要掀开盖尸布的匠人,接过盖尸布缓缓掀开,只掀到腰肢过,露出胸前插的匕首。
由于尸体被池水浸泡得有些巨人观,但仍可辨认出是陈芫的模样。
陈顼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裳的下摆,看向子喻,“喻儿,该跟父皇解释一下了吧。”
“你过来。”子喻抓着不敢抬头的小厮,“老老实实将经过说出来,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小厮哆嗦着身子,唯唯诺诺地抬起头,“是......是昭公主吩咐我做的,我......”
“本宫可没耐心。”子喻冷语道。
小厮不敢拖延,吓得将淹死陈芫的过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绝不掺假。
陈昭听完小厮说的话,已经面如死灰,是她太心软,当时应该将所有人都灭口,不至于落得这样。
“父皇,昭儿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这个小厮从中作诡。”陈昭跪倒在陈顼身旁,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陈顼阴沉着脸,“喻儿,你有什么要说的?”
子喻笑了笑,看着蹲在尸体边上的‘子喻’,“父皇您还要偏袒陈昭么?您的女儿有多恶毒您真的不清楚么?为什么您看着小芫儿的尸身冰冷冷地躺着还可以无动于衷,是不是当初兄长眠在您面前时也是如此!”
“够了。”陈顼站起身背手离开,“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谢父皇。”子喻带着一丝恨意目送陈顼离去,当年的事她永远都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