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福殿中陈顼刚下早朝，子喻已在殿中等候。

“怎么有心来看朕？”陈顼换下朝服。

“父皇说什么呢，喻儿可是时刻记挂着您。”

“时刻记挂就不会日夜待在广阳寺，一年也就这几天回来。”

子喻坐下掏出禅明还来的帖子，“看来父皇的面子还不够大啊。”

“喻儿的魅力也不够啊。”陈顼换好衣物坐下，和蔼地看着子喻，他曾经最得意的孩子。

“父皇别说了，他就是个石头也该被磨平了，可他就是比石头还硬。”子喻叹气，“听说始兴王回朝了。”

“嗯，北边的战事也告一段落。”

“三州都督，父皇怎放心得下？”子喻招呼宁公公摆上棋盘。

陈顼挪过黑子先行，“太子与始兴王有何区别？”

“父皇果然是通透得，是喻儿多想了。”子喻跟上白子，“太子不作为，始兴王便越是放肆，只怕有朝一日会忍不住。”

“有摩诃在，朕还不用操心，结局如何看上天抉择。”陈顼咳嗽了两声，宁公公赶紧端上茶。

“萧赜没将您的病料理好么？”子喻落子清脆，杀得黑子无处可逃。

“陛下日理万机，喝得再多药也是跟不上。”宁公公语重心长，指望有人能为陛下分忧。

“萧赜这孩子医术着实了得，只是不得摩诃的看重，可惜了。”陈顼叹气，萧家有三子，大公子孝心却是平庸，二公子顽劣，唯三公子风雅又懂医术药理，却不得萧摩诃培养。

子喻落下决胜之子，结束没有悬念的棋局，“父皇分心了。”

“老了，自你十岁起就开始赢朕，如今宫里敢赢朕的也就你，若朕的喻儿是男儿身，陈国将创盛世。”

“此时谈此，父皇怕是糊涂了。”子喻起身，眼底隐着一股恨意，“喻儿还有些事，先行告退，父皇好生养病。”

“去吧。”陈顼疲累地依靠在扶座上。

喻子阁中容安捧着本闲书一目十行，阿秋也学着找书看。

“时机恰好，不出去逛逛？”容安斜眼看着在书架前徘徊良久的阿秋。

“怕迷路。”阿秋低下头，一本书也没看中。

“喏，不认路了随手抓个宫女问路便是。”容安丢了个铜制的牌子给阿秋，

“没人敢怠慢你。”

阿秋收好牌子，“出门了。”

“记得午饭前回来，你应该不想错过的。”

“嗯。”阿秋说完话就走了，容安宠溺地笑着将书盖在脸上去见周公。

阿秋带着好奇肆意地在宫中走动，自喻子阁边上的承庆殿到鸢芳园，畅通无阻，直至拐角撞着位华贵的妇人，妇人一把将要跌倒的阿秋环住。

“可有伤着？”妇人蹲下身察看阿秋有无受伤。

“没事。”阿秋懵懂地退了一步。

夫人身边的宫女跪了一片，“是奴婢一时没注意让这丫头冲撞了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都起来吧。”妇人掌着阿秋的肩，“孩子不要怕，本宫不会伤害你。”

“嗯。”阿秋乖巧地点头，这位妇人看起来极为面善。

“跟本宫走吧。”妇人牵起阿秋的手，“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鸢芳园？”

阿秋盯着妇人，“好看。”

“娘娘您看这孩子一直盯着您看，还说您好看呢。”妇人身旁的一位宫女掩面偷笑，一点也不似身后跟着的宫女那样拘谨，“小丫头，你知道我们家娘娘是谁么？”

“谁？”

“后宫之主，当今的皇后娘娘。”

牵着阿秋的妇人正是太子生母，柳敬言柳皇后。

“厉害。”阿秋被柳敬言牵到了华阳殿前。

“喜欢吃什么？本宫让人给你备上。”柳敬言着实喜欢阿秋，皇后的架子全然放下，像位温婉的母亲。

“榛子酥。”阿秋一点也不饿，可就拒绝不了柳敬言慈爱的目光，而且净玲肯定想吃。

“奴婢这就去张罗。”柳敬言身后的婢女立即领会。

“来，进来坐。”

“嗯。”阿秋温顺地点头。

“你叫什么名？”

“阿秋。”

“秋日的秋？”

“嗯。”

柳敬言越看阿秋越是喜欢，“中午留在华阳殿吃可好？”

阿秋摇了摇头，“要回去。”

“现住在哪？本宫让人去报个信，不用担心家里人。”柳敬言亲自剥了橘子给阿秋。

“喻子阁。”阿秋低着头，柳敬言给什么，她就接什么。

“这丫头乖巧得很，长得又可爱，别说娘娘看着喜欢，老奴也打心底喜欢。”柳敬言最亲近的侍女淑贞坐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阿秋实在寡言，皇后娘娘这样问下去，怕是会烦了。

“极是了，本宫不知为何看着她总有种亲切。”柳敬言歇住手，“榛子酥做上了么？”

“已经在准备了，娘娘要多做一份么？太子殿下晚些会来。”

“也好，再去准备些枣子，太子爱吃。”

阿秋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听着两人交谈，她想回去了。

“阿秋是怎么住进喻子阁的？喻儿那丫头一年也就回来这些天。”柳敬言听闻喻子阁近日热闹，里面住的人极杂。

“收留。”

“家里人呢？”

“不记得。”

“可怜的孩子，连生父母也不记得？”

“不记得。”阿秋有些受不住四面的目光，有同情的有怀疑的还有嫉妒的，备受煎熬。

随后皇后与淑贞各方亲切问候，简直把阿秋所有底子问了个遍，又频频表示想留阿秋住下，阿秋只好一遍又一遍回绝，她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东西，怎么她们一个个见到都说喜欢自己，她都有点害怕了。

清闲的容安小憩了一会儿被逍遥喊醒，“觉得无聊找别人去。”

“不是，小道到处找不到芫丫头，她人呢？”逍遥吃完早饭也是犯困，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就各处找不到陈芫。

“我让她出去逛逛了。”容安将从脸上掉下的书捡起，“在外人面前莫说漏嘴。”

“是是。”逍遥敷衍地应声，“芫丫头，不，阿秋会逛哪去？小道还有事找她。”

“现在大抵在皇后那处。”

“你怎么让她去找皇后了，万一撞见...”逍遥说一半停下话，他又忘了芫丫头现在换了模样，他昨夜亲眼见容安给陈芫换脸，眼珠子都快看掉。

“以你逍遥郎君的脚力来回一趟十里村，午饭前回来不是问题。”容安温和地看着逍遥。

“你最近支使小道是上瘾了不成？”逍遥犹记昨夜被各种支使去取药材，还要跑深山中取瀑布水，真是疯了。

“送到刘渊手里，保你中午能喝上宫里的新酒，你干是不干？”容安将信丢给逍遥。

“干！”逍遥拿着信就奔去十里村，与酒搭上边什么都干。

逍遥前脚刚走，子喻便敲门进来。

子喻也是懒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阿秋就是小芫儿对么？”

“嗯。”容安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

“果然，我一见她就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谁人见了都有。”

“哈？”子喻没明白。

“等皇宴上你就能明白。”容安冲子喻神秘地一笑，子喻无语。

“神神秘秘，总之小芫儿没事就好。”子喻抢过容安拿着的书，是本游记，

“你是怎么从夜侍郎手里把小芫儿救出来，他不是从未失过手？”

“就那般救了。”容安随手又抽了本书，还是一本游记。

“那般是哪般？你莫不是把他...”子喻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原来我在三公主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容安挑眉。

“夜侍郎武功极高，行踪莫测，你抢他的人还能完好地闲我这，我只能想他是死了。”

“芫儿是我的人，且我没动过手。”

“喔，那我更是好奇了。”

“如你所说，芫儿安好便好。”容安翻开游记不再搭理子喻。

子喻自知问不出什么，干脆跟着容安一起翻看起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