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喻仍未归来,陈叔宝携阿挲曼离去,说是明日再来拜访。
“天色也晚了,让景月候着你歇下吧。”容安打了个哈欠,甚是疲累,但明明是睡了一下午刚醒。
陈芫撑着脸,精神得很,“容安,你属猪么?”
容安略微沉思,认真地答道:“应该不是。”
“...”陈芫无奈地笑了笑,“你还是去睡觉吧。”
“你也早些歇了。”容安用扇子敲了敲桌子,两人相视一笑,有种默契。
景月送了容安出门,回来打了水帮陈芫洗脸擦手,又扶着陈芫上了床。
“公主的腿是越来越好,指不定明天就能走了。”景月开心地抱来新的被枕,昨日事出得急,没来得及添新被,单一床棉被怕陈芫冷了,现在有两床就不怕了。
“傻丫头,哪能这么快就好的。”陈芫躺在床上,虽然精神,但装出困意来,“景月,你熄了灯就去睡吧,我困了。”
“好,景月就睡在外间,公主有事就喊我。”景月欢喜地吹熄灯烛,关好房门。
一时间房里陷入安静与黑暗。
等了足有一个半时辰,陈芫才等来了那家伙,真是藏得住。
黑衣黑夜,只有浅浅的衣料摩擦声让陈芫知道她床边站了一个人。
黑衣人像在端详她,迟迟不动手,幸好陈芫的耐心好,同黑衣人较量谁更沉得住气。
“我知道你醒着。”黑衣人开口,是个少年嗓音。
陈芫闭眼不应,权当自己睡着了。
“你的耐力定力都很好。”黑衣人坐在了床边,一点也不担心陈芫张口喊救命,“我带走你,你不要出声好不好?”
......什么毛病?陈芫深深怀疑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装了浆糊。
“不出声便是答应了。”黑衣人抱起了陈芫,“比想象中轻,你是不是都不吃饭的?”
陈芫明白了,这个人脑子里不是装了浆糊,他的脑子根本就是浆糊做的。
“虽然你是不出声了,但我不能冒险。”黑衣人点了陈芫的哑穴,运起轻功直接从阁楼窗口飞出。
在月光下,陈芫看见黑衣少年长了张十分温柔的脸,只可惜脑子是浆糊。少年的轻功了得,陈芫看着身边风景变换,耳边风声呼啸,幸好她不恐高。
等少年停住脚步,陈芫看了眼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个茶馆。
“公子,小馆准备关了,喝茶请明日早些。”茶馆老板搓着手,有些在意地多看了眼陈芫。
“给我备间房,我会给你钱。”
“这,公子,我这是茶馆不是客栈。”茶馆老板有些郁闷,又一个来茶馆住的。
少年抱紧了陈芫,抬腿劈向边上一人高的瓷瓶,瓷瓶当场成了碎片,摊了一地,“给我一间房,你不给我,你就是下一个瓶子。”
“好大的声响。”亓淼拉了拉萧赜的衣角,“那个人的腿力好强劲啊。”
“公子深夜扰人可不好。”萧赜牵着亓淼进了茶馆。
陈芫将脑袋藏进少年的怀里,萧赜怎么会在这里,不能把他牵连进来。
“你是住这里的?”少年低头看了眼陈芫,没多大在意。
“当然了,你是哪来的?不要在这里捣乱。”亓淼替老板心疼碎掉的瓷瓶。
少年瞧也不瞧亓淼,向老板问话:“他们能住,为何不给我们住?”
“小馆房间不多,已经被这位公子都租去了。”
“他们两人也就住两间,你不要蒙我。”少年示意地上的碎片。
老板不敢答话,萧赜微微一笑,上前道:“是在下东西带得多,故此租了后院的六间房。”
“你是把家搬来了么?两个人要六间,让一间给我可以么?”
陈芫开始佩服是怎样黏稠的浆糊能构成他神奇的脑子。
“来者即客,烦请掌柜给他们腾一间房。”萧赜看着陈芫的背影有些眼熟,只是陈芫有意藏住脸让萧赜确认不了。
“既然萧公子开口了,就随我来吧。”茶馆老板带着一丝畏惧在前引路,生怕少年一脚废了他。
“嘿,等等,你有没有药酒?”少年喊住茶馆老板,“我刚踢花瓶伤到了。”
“哈哈,自食其果。”亓淼不客气地笑出声。
“这很好笑么?”少年很认真地反问,眼里闪着疑惑二字,怀里的陈芫彻底无语。
“这个比药酒好使。”萧赜拿出一个红色瓷瓶,正欲交到少年手中,少年却退后一步,不与萧赜正面接触。
“你给他就好了,等会儿我会把钱给你。”少年示意茶馆老板接瓶子。
“不必了,在下与公子有缘住在一个屋檐下,这瓶药就当是见面礼。”萧赜将瓶子交给茶馆老板,“在下萧赜,公子如何称呼?”
“小夜,夜晚的夜。”小夜扯了个笑,“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手有点酸。”
“请。”萧赜让开道,亓淼倒是好奇起小夜怀里抱的人。
“你怀里抱的谁?”亓淼用鼻子仔细嗅了嗅,“味道好熟悉。”
陈芫心里咯噔一下,亓淼是狗鼻子么?她都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我媳妇。”小夜脸不红心不跳,“不给你们看。”
陈芫昏厥,这家伙在想什么,说妹妹不就好了。
“阿淼过来。”萧赜拉住往陈芫那边凑的亓淼,“阿淼不知礼数,小夜公子见谅。”
“没事。”小夜抱着陈芫跟着茶馆老板去了后院。
等小夜走了,亓淼才想起熟悉的香味是谁的,“公子,那个人怀里的是陈芫公主。”
“芫姑娘?阿淼你确定?”萧赜话是问句,却已是信了,阿淼的嗅觉从未出错。
“嗯,味道是公子送的那个香囊发出来的,阿淼很确定。”亓淼信誓旦旦。
萧赜回忆起陈芫有意藏起脸,想来是不愿他认出,那他便不好插手,小夜究竟是何人,能在容安的身边将陈芫劫走,“阿淼,我们去睡了。”
“公子不管陈芫公主了么?”亓淼挠了挠头,公子前几日为陈芫公主熬了好几夜,书房里的医书都翻了好几回,还亲自尝了药,怎么忽然就放着不管了?
“人家不想我们干涉,自然观着看变。”萧赜牵着亓淼,夜风撩起萧赜紫色的衣衫,让本就冰凉的身子越是冷了三分。
“公子,阿淼想喝热汤。”亓淼牢牢抓住萧赜的手,希望能将自己的热量传给萧赜。
“你先回房洗漱,我给你煮去。”萧赜蹲下身子,宠溺地摸了摸亓淼的丸子头。
亓淼摇头,装成大人样拍着萧赜的肩,“公子去歇着,煮汤这种小事就交给阿淼了。”
“我可记着上次你差点把锅烧穿了。”
亓淼整张脸变得通红,“那是因为太困,忍不住睡着了,这次...”
“好了,我来煮。”萧赜站起身,“不许忤逆公子说的话,去屋里等我。”
“好吧。”亓淼无奈地撇嘴,公子每次都用这招,他说想喝热汤,还不是想让公子也喝上一碗暖暖身子,公子这点小心愿都不让阿淼实现,哼。
进屋前,亓淼扒拉着门,回头望了一眼背过身咳嗽的萧赜。
茶馆后院
“现在就只有你我,我可不信你能跑掉。”小夜解开陈芫的穴道,“你说话吧。”
“...”陈芫沉默的盯着小夜,一个智障的脑子,偏生有张温柔之极的脸,让人难以开口责问,“我叫陈芫。”
“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我都知道。”小夜窝到陈芫身边毫不避嫌。
“你是别人派来杀我的?”陈芫直接揽住小夜的肩膀,小夜目瞪口呆,“老实说你没杀过人吧?”
“有眼光啊,你说的都对。”小夜见陈芫不做羞涩也搭上陈芫的肩,两人就像兄弟一样交谈,“但是委托我杀的人,确实进了棺材。”
“委托你的是个女人?”陈芫掰开小夜的手。
“没注意。”小夜放开陈芫,背手托着脑袋躺下,“你很好玩,我就接了这单。”
“好玩?”陈芫更加确定小夜等于智障。
“瞎子、哑巴、聋子、瘸子、形容的都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你不觉得很好玩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还治好了?”小夜瞟向陈芫的腿,“嗯...除了腿。”
“呵呵,好玩?那是种很痛苦的经历。”陈芫叹气,同小夜一并躺着。
“你看起来不似如此痛苦过。”
“因为经历过更痛苦的事。”陈芫叹气,她是为什么来到这里,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大概是淡了,却永远不会忘记。
“你果然好玩。”小夜坐起身,笑眼盈盈如沐春风,“你现在算是半只脚踏在棺材里。”
“说得我好似从棺材里出来过。”
小夜被呛得没了声。
陈芫轻咳了声,“今夜你睡哪?”
“床啊。”
“我呢?”
“床啊。”
“……你真当我是你媳妇了?”
“你长得太丑了。”小夜打了个哈欠。
“那便好,睡吧。”陈芫拉扯过被子盖好。
两人侧躺着,四目相对,小夜探究似地看着陈芫,“你算是把清白给了我?”
“闭嘴睡觉。”陈芫并不在乎清白,她早就没了,而且同床的是个智障,她有什么担忧的,“眼睛也闭上。”
“恩……我睡相不好,你自保吧。”小夜满足地闭上眼睛,一秒入睡。
陈芫默默地往床边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