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花院
陈芫躺在床上,额头冒着虚汗,景月换了盆水给陈芫擦汗,等陈芫平静了些才去泡了壶茶歇歇。
“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景月泡好茶,到屋外四处张望,确定外面没人后关紧门窗,手不自觉地发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没事的,不是第一次做了,不要怕,没人会知道。”
揭开茶壶盖,将药粉全数倒入,然后重新盖起,轻摇壶身,让药粉充分溶解,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景月松了一口气,收好装药粉的瓷瓶走到陈芫床边。
“你的动作倒是快,不知这壶茶是为谁而备?”
“谁?出来。”景月握紧袖中的匕首,回过头却没见到任何人,“装神弄鬼,还不快出来。”
“川乌、小叶莲、天仙子、砒霜,还真是丰富。”容安倒出一杯茶水,放在鼻尖下轻嗅。
景月被容安惊出一身冷汗,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公子不是去了新纱坊了么?”
“我不报个远些的地方,你会放心下手么?”容安看着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要喝!”景月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容安喝下掺了剧毒的茶水,“你明知有毒,为什么要喝?”
“你这茶水不是为我而备的么?”容安面上带笑,不慌不忙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不是...”景月不敢再看容安,她害怕从他眼里看到厌恶的眼神。
“是同上次一般为芫儿精心调配么?”容安放下茶杯,步步走向景月,“可惜,毒性太弱。”
“怎么可能,那是砒霜啊。”景月抬头望着容安,不自觉地后退,他刚刚喝了一整杯茶水,怎么到现在还没事?
“砒霜?平时吃着玩的东西。”容安的气息在景月的耳边萦绕,景月脸色发白,“烦请景月姑娘让让。”
“...景月姑娘。”真是生分的叫法,景月退到一旁,紧皱眉头看着容安对陈芫温柔的动作,心生妒火,“容安公子,景月有一事不明。”
“姑娘尽管问。”容安解开陈芫眼上缚的白绫,翻开手心试温。
“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能够进出皇宫自由,甚至连皇后娘娘也无权管束你。”
“这是姑娘背后的人想问的吧,容我猜猜,是陈昭?亦或是柳妃?”容安从怀中取出小匕首划破指尖,将鲜血喂到陈芫的嘴里,“你原是柳妃的随嫁丫鬟,柳妃虽不受宠,却也是与柳皇后同宗,拥有正妃名分,你再不济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境。”
“是,再不济也不会每日受人欺负,被其他婢女嘲笑,冬日连一床棉被也用不起,更不用在寒天洗衣冻得手指生疼,我恨她,若不是因为她,我本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景月奔溃地跪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她害得我这样,她本该在上次就死掉,为什么她还能活过来,凭什么能有人对她这样好,却从没人关心过我。”
“想哭便哭,忍着只会更加难受。”容安止了自己的血,拿出药粉撒在陈芫的眼上,再用白绫缚上,“等你冷静些我们再谈吧。”
“呵...我害她两次,没有颜面再待在她的身边,更没有资格与你说话。”景月将刚刚剩下的一点药粉掏出,如今只有以死谢罪,她虽恨陈芫,但她待在她身边也有好几年,说是没感情,那是假话。
“让你冷静,不是寻死。”容安夺过景月手里的药,这个药对他无害,对普通人来说便是剧毒,“姑娘,与你谈个生意可好?”
“公子连我的名也不肯喊么?”景月不想抬头看容安,低着头,泪水忍不住地从眼眶中溢出。
“景月是芫儿给你取的,你原本的名是叫什么?”
“落月...公主说落字不好,景字好,她最喜欢的就是景字了。”景月泣不成声,是啊,她最喜欢景字了,她最喜欢自己了,至少在容安出现前是这般。
“姑娘是喜欢落月还是景月呢?”容安轻笑,伸手到景月眼前。
“景月...”景月将手搭在容安手上。
“看来这笔生意我谈成了,今后按自己的心去做事,再也没人能威胁你做不愿做的事。”容安拉起景月,笑得诡异,“我现在回答你问的那个问题,因为刘容安的叔父刘渊是隋文帝杨坚的挚友,文帝有心灭陈,且实力强大,试问宣帝怎敢动刘容安?”
“公子不是容安公子?”景月听着容安的话,不会有人自述时称自己的全名。
“逍遥郎君不是说得明白么?”
“那你是谁?为何会与容安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江湖上盛传的易容术,姑娘应该是知道的吧。”
景月咬住下唇,第一次仔细打量起容安,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术数么?“公子所说的生意是什么?”
“今后你为我所用。”容安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此物交给你背后的人,她便不敢再动你。”
景月接过玉佩翻看,这成色与质地绝对不是凡品,“公子就不怕我私吞了反咬你一口么?这可是块价值不菲的东西。”
“按你的心去做。”容安轻笑,推门而出,恰好碰见回来的逍遥,“郎君,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你已经回来了,真让我好找。”逍遥二话不说就扯住容安的领口,“快说你给芫丫头下了什么药?她怎么会那样?”
“郎君可不能说胡话。”容安注视着逍遥,“蓬莱神药,用之生热,散尽体内郁积,其效不过二三日,郎君可曾听说过?”
“不曾。”逍遥松开容安,“小道信你不会伤芫丫头。”
“那这处就交给郎君了。”容安附在逍遥耳边耳语了几句,便离去无踪。
逍遥将容安说的话放进心里,同景月进了屋照看陈芫。
喻子阁前
两名小宫女躲在假山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瞧着外面。
“听说那个三公主要回来了?”
“知道,不然咱俩怎么会被调来这边。”
“你说稀不稀奇,往年三公主回来也就皇宴当天来一下,一结束就回广阳寺,现在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知道犯什么病,不过皇上还真宠三公主,各种公主们的赏赐都钦点一份送广阳寺去,比起昭公主,三公主才是真真的受宠啊。”
“可不是么,大公主出嫁那会儿,她都能不来。”
“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是皇上亲自同意的呢。”
“诶,你看那是不是三公主!”
“那带头的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宁公公么?”
子喻这正拆着头上大大小小的簪子,今天一早刚睁眼没看见禅明就见屋里整齐站着十几位嬷嬷,吓得她没从床上滚下来已经很好了。十几个嬷嬷向她请安,然后二话不说就按住她梳妆穿衣,讲真她是真没穿戴过如此多的玩意,她身上没个十斤都有八斤,可累死她了。
“宁公公,快到了么?”子喻拆完头发,用一条简单的缎带束着,接着开始脱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
“回公主的话,就几小步的路了。”宁公公捏着把汗,三公主在辇车上的动作,他可是看得清楚,“公主...注意形象。”
“本宫的事你还想管着不成。”子喻脱了累赘的几件,就穿了里间的衣,外穿大袖衫,辇车停在‘喻子阁’前。
宁公公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小祖宗送到了,“公主,到地方了。”
“说起形象,本宫倒觉得宁公公的形象欠佳。”子喻下了辇车,一身轻松,一脸坏笑地看着宁公公。
“这,老奴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宁公公检查自己的衣衫,并无不妥。
“静嬷嬷,劳烦您给宁公公打扮打扮,不用太繁琐,将我在车上卸下的都安到宁公公身上就好。”子喻看着久违的‘喻子阁’,不知里边的摆设是不是还何当年相同。
“喏。”静嬷嬷领命,让其他嬷嬷上辇车收拾东西,“宁公公,跟老身走一趟吧。”
“公主饶了老奴吧,老奴知错了。”宁公公跪在地上哀求,公主也太会折腾人了吧。
“公公何错之有,本宫不过是玩性大发,宁公公再多言惹得本宫不悦,自己知道后果。”子喻装得严肃,“静嬷嬷,宁公公打扮好了后送本宫跟前瞧瞧。”
“喏。”十几个嬷嬷拉拽着宁公公远去。
躲在假山后的两名小宫女吓得不敢看。
“三公主这么坏,我们可怎么办,哪天惹了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唉,认命吧,谁让我们被调来了呢。”
两个小宫女正嘀咕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子喻饶有兴趣地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