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建康十里镇
桃花艳肆一春来
桃花镇又名十里镇,因为种满了桃树,春来时十里桃花盛放,故此名为桃花镇,镇上的人以卖桃为生,桃果丰收时往往赚不了大钱,一大半用来纳贡抵税,剩余的才拿去卖;桃果歉收时更是困苦,全都拿去抵税了,若是不够,还要自己倒贴些银子。
因此桃花镇的百姓都是穷光蛋,虽然穷,但他们不舍得搬走,他们种桃树种了半辈子,除了种桃树不会别的,要是硬逼他们走,那就是拔他们的根,要他们的的命。
后来镇子里来了个先生,姓十名里,镇里百姓都尊称他为十里先生。十里先生教百姓酿酒,酿桃花酒、桃果酒,他让百姓把酿好的酒开坛摆在镇子的前头,酒香从桃花镇传到建康城,引来了许多好酒人士,更带来了宫里的人。
自此桃花镇的人不仅卖桃,还卖酒,百姓的生活渐渐富足,大家都感谢十里先生的救助,所以将桃花镇改名为十里镇。
“好酒独享,渊兄真不厚道。”逍遥郎君伸手捞走刘渊桌前的酒,双腿勾在房梁上倒挂着,“光闻着酒香便知是桃花镇的招牌酒。”
“下来吧。”刘渊推开案桌上零散的书简,起身拿起门旁的锄头,向屋外的桃花林走去,一言一行皆透露着儒雅二字。
“你要做什么?”逍遥郎君翻身一周,怀中的酒坛未洒出一滴酒水,“莫不是要挖坛好酒来款待小道。”
“然也。”刘渊刨开桃树下浅埋的红布,再往下起开约莫半尺,转而用手轻推开酒坛上覆盖的一层薄土,抱出其中一坛,“按原样填好。”
“敢情你将小道急忙喊出就为了这个?”逍遥郎君一手提着酒坛,另一手拿着锄头,边喝边填坑,“还是待在宫里那两个丫头身边好。”
“好在哪里?”刘渊抱着酒坛回了原处,清理坛边沾的泥土。
逍遥郎君瞥了一眼刘渊,认命地填坑,“好在不用填酒坑。”
“你快些填完,我便将我手中的这坛酒分你半坛。”刘渊开了酒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
逍遥郎君闻到此香,将自己手中的酒坛摔到一旁,拔出背着的长剑,着手舞上两圈,酒坑便已完整地填好,不差一分一毫,“说好的半坛,可不许赖了。”
“若剑祖知晓你这般用他的虹墨,怕是要气得不轻。”刘渊取出酒葫芦,匀出了半坛酒递给逍遥郎君,“陪我去看望一个人。”
“你该不会又要去看那个口吃先生吧?”逍遥郎君系好酒葫芦,跟上刘渊,在桃花镇上值得刘渊取酒去看望的人,只有说话能急死人的口吃先生。
“你该与十方先生多交谈些。”刘渊说的十方先生便是逍遥郎君提到的口吃先生。
“还是饶了小道吧。”逍遥郎君猛得摇头,他跟十方多说一句话都会把自己急到。
“道不同亦可同谋,你要寻道,还是要在十方先生身上下一番功夫。”刘渊会酿酒却不会饮酒,因身体的缺陷,所有美酒在他口中尝起来同水一般毫无味道,而十方虽然是十里先生的后代,却未继承十里先生酿酒的好本事,只有从小喝酒养出的千杯不醉与识酒之术。
“那小道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独自将上下求其索。”他逍遥郎君生于北周贵族家庭,却不喜荣华富贵,常在外交结江湖侠客,后随一名不世真人学艺,艺成后就再未回过家,他要在人间逍遥快活着,以及寻着真正属于他的道。
建康城外
“公子,我们又要去哪啊?”亓淼真是郁闷极了,先是大早上跑去广阳寺,再是回将军府,又赶到皇宫里,现在不知道又要去哪里,他家公子还真会跑。
“桃花镇。”萧赜放慢脚步,好让亓淼跟上,今日还真是辛苦阿淼跟他跑东跑西,“你若是累了乏了,就先回府歇着。”
“公子都不累,阿淼怎么会累。公子去桃花镇是为了那个大无赖?”亓淼依然清楚记得逍遥郎君干的‘好事’,先是弄坏了公子上一把古琴,再是毁了公子熬了三日的汤药,又吃了公子整整一瓶养气活神的香丸,每一样都说会补偿给公子,结果一整年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既然不累,那就替我去客栈取琴。”萧赜御轻功上了屋顶,“取了琴就回府等着。”
萧赜留下欲言又止的亓淼,独身往桃花镇去。
说来好巧,萧赜与刘渊等人正好在十方先生屋前相遇,省去萧赜寻人的麻烦。
“哎呀,萧兄好久不见啊。”逍遥郎君亲切地打着招呼。
“也不算太久,在下还记着古琴和汤药的事。”萧赜皮笑肉不笑,这无赖还是同从前一样不正衣冠,不理发肤,再看向刘渊,干净儒雅,温润有礼,“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小道的朋友,刘渊,刘大学士。”逍遥郎君打着马虎眼,故意忽略萧赜的前半句话。
“刘某不才,只是粗略地读过一些玩书,担不上学士之名。看公子一身紫衣,通身气质,想必是传闻中萧家君子琴的萧公子。”刘渊早听闻过萧赜的大名和事迹,一曲妙音,韵回三日,紫衣仙相,妙手回春。
“您是容安的叔父?”萧赜看刘渊年纪轻轻,除了相性稳重,怎么也不像刘容安的叔父。
“劣侄顽皮,没想到生前能与萧公子结交。”刘渊从未听刘容安与自己提起过萧赜。
“生前?”萧赜正疑惑这一说辞,忽然边上的木门被推开,冒出了一个脑袋。
逍遥郎君见到来人,亲昵地把他拉出来,“哎呀,口吃、呃不,十方老弟,我们站这半天,你怎么才出来?”
“原原来逍逍逍遥兄和刘兄,刚刚刚在在院里里转转了七八八圈圈才找找找到门门。”十方不好意思地挠头,前两天喝多了,酒劲到现在还没过,“这这这位是是是....?”
刘渊不等十方说出‘谁’字,已答起话来,“这位是萧赜萧公子。”
“十方兄幸会。”萧赜好奇地望着面颊微红的十方。
“客套啥呢,来,我们都进去聊。”逍遥郎君一把捂住要开口说话的十方,硬拖着进了院。
“萧公子莫要见怪,十方先生因小时候酒喝多了,坏了舌头,落下了口吃的毛病,而逍遥他性子躁,与十方先生素有不合。”刘渊跟逍遥进了院子。
萧赜饶有兴趣地跟了进去,进去后才惊叹这小小木院的别致,随处可见的酒坛子,三棵古树上各类酒坛子堆着,粗枝上挂着红色的绳梯。
“小小小院院简陋,随意坐坐坐啊。”十方收拾了下酒案上零乱散放的酒杯,“刘刘刘兄今今日又给我带带带了什么么好好酒?”
“半年酿的露水酿,还请先生品一品。”刘渊放下酒坛,等十方摆好新酒具才将酒封揭开。
“好清甜的香气,这坛中真是酒?”萧赜闻此香有些讶异,他也算识酒过千,却从未闻过这般香的酒味,而且此酒才酵藏了半年。
“萧公子尝过便知。”刘渊斟了三杯酒,“先生请。”
三人轻抿了一口,再喝上一小口。
“好酒好酒,清甜不烈,比进贡给朝廷的‘醉半生’‘有过而无不及。”十方忽然口齿流利,“此酒胜万千,今日托刘兄的福能喝到美酒。”
“十方先生的口疾?”萧赜听着十方顺畅地讲着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萧公子有所不知,酒这东西,利害掺半,在十方先生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刘渊面上带着笑意,“听闻萧公子善琴,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听公子奏上一曲。”
“琴?我有,等着我去拿。”十方抱起酒坛就往屋里走,在屋里翻了一阵,捧着木盒出来。
“先生很久没动过此琴了吧。”萧赜拂去盒面上的积灰,解开锁扣,取出盒内的长琴。
“是啊,我不会弹琴,图这个好看就拿回来了,你看看能不能弹。”十方坐下,管自己饮酒,对自己的琴毫不关心。
萧赜轻轻抚过琴弦,虽被尘封许久,却依然不失音准,琴弦紧致,雕工精细,稍微调整弦距,置于膝上。
“有美酒,有丝竹,但好像少了点乐子。”十方抱着酒坛,半眯着眼,迷离地看向逍遥郎君,“逍遥兄舞个剑吧,好久没见你使剑招了。”
逍遥拔出虹墨,指着十方的眉间,“让小道舞剑,可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就高兴高兴。”十方伸手想捉住剑尖,却捉了个空。
“哼。”逍遥抽剑回身,将酒葫芦中的酒全数倒进口中,抹了抹嘴,舞起剑来,萧赜的琴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逍遥舞剑,萧赜弄琴,十方心醉,独刘渊举着玉杯,清冷地小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