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阁中陈秀怡焦急地等着陈昭,随后一阵铃铛声传来,陈秀怡眼睛一亮,欣喜地跑去迎接来人,“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来了。”
“姐姐急什么,凡事有妹妹替姐姐拿主意。”陈昭迈着婀娜的步姿,腰上系的银铃叮当作响。她在宫中极受宠爱,腰上的这对银铃,听说是西域的贡品,而柳皇后十分疼爱陈昭,所有的赏赐都由着陈昭先挑选,再分在其他公主手里。
“妹妹是不知道姐姐今日受了多大的委屈。”陈秀怡拉着陈昭进屋坐下,吩咐绿衣沏上两杯茶水。
陈昭不紧不慢地接过茶水,浅呷一口,再悠悠开口:“姐姐慢慢说来,莫急。”
此事要从陈秀怡今早端了点心去萧赜那里献殷勤说起,本想见见那个仙人一般的萧赜,却被亓淼直接挡在了门口,萧赜的半块衣袖都没瞧见。在萧赜这里受了气,又想着许久没去‘看望’过陈芫,故此特意去了趟芫花院,谁知在那边消了一半的气,半路跑出个叫逍遥郎君的怪人,不仅调戏了她,还害得她在下人们面前出丑,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妹妹,你可要为姐姐做主。”陈秀怡委屈地看着陈昭。
“萧赜?是那个为父皇治病的大夫?”陈昭今日才从广阳寺祈福回来,宫中秋末时会由皇后亲自挑选几位公主去广阳寺为国运祈福,一般要住那半月左右回来,她这一回来就被陈秀怡匆匆地叫来,但在广阳寺也听说了宫里来了个堪比仙人的大夫。
“妹妹在广阳寺待久了,没见过萧公子,这么说罢,萧公子来的那日,那是引起了一番骚动,有些个公主被迷得连路也不知道走了,就直勾勾地盯着萧公子,都舍不得眨眼,要姐姐说萧公子真配得上一个叫谪仙下凡。”
“是么,改日倒要见见这位‘仙人’。”陈昭轻笑,谪仙一般的男子她还真想见见是什么样的,要真如陈秀怡所说,她定要弄到手里玩玩,“那位逍遥郎君又是什么样的?”
“要不是妹妹问起,我都不想回忆起此人,这人就是个怪人,全身脏兮兮的,那脸上的尘垢都能搓出泥丸了。”陈秀怡露出嫌弃的神情,“他的手里还有一把乌黑的长剑,看着怪吓人的。”
“听你一说,似是个粗鄙肮脏之人。”陈昭不愿去想象逍遥郎君的模样,心中已将他列入九等之下的乞人行伍。
在芫花院的逍遥郎君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何止呢,还是不提了,一提他我就恶心。”
“那样的人定是私闯皇宫,现在还待在芫妹妹那里,怕是与芫妹妹脱不清关系。”陈昭 放下茶杯,看向陈秀怡,“宫中女子与外人私下幽会,是个不小的罪名。”
“这…妹妹是不是一时犯了糊涂,我们那位芫妹妹耳口目皆废,要与别的男人私会,这有难度吧…再者后梁的刘容安与芫妹妹两情相悦…怕是更难…”
陈昭让陈秀怡停下猜测,开口道:“自然不是拿芫妹妹做文章,用她身边的景月,私通外人,主子包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妹妹果真冰雪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到时候一个哑巴根本没有反口的机会,那个小丫鬟更是无从辩解,私闯皇宫的怪人就更不用说了。”陈秀怡谄媚地为陈昭捏肩,“妹妹一路上舟车劳顿,今晚不如就在姐姐这里歇下。”
“多谢姐姐好意,妹妹回来得急,还未来得及洗浴换衣,一身异味,还是不打扰姐姐了。”陈昭嘴里说着客气话,但眼中的不屑却可以轻易看出,“菊儿,我们走吧,别在这叨扰姐姐了。”
“是,公主。”菊儿扶着陈昭走出了秀阁。
“妹妹走好,明日姐姐亲自去昭阁与妹妹一同去‘看望’芫妹妹。”
陈秀怡与陈昭的关系只能说一般,陈昭母妃的身份地位都比她母妃要尊贵,而且皇后有意拉拢陈昭的母妃,所以陈昭虽比她小,但其地位比她高上许多,人家在前头挑好的,她只能在后头捡剩的,幸好还有一个陈芫什么也捡不着,让陈秀怡平衡了一下。
御书房
宣帝陈顼日夜打理朝政,常至深夜灯火通明。
“皇上如此日理万机,在下的那几贴药还真是白费了。”萧赜带着调侃的笑意步入御书房,身上穿的还是一袭紫衣,只是多添了一件狐裘,而亓淼被挡在了门外。
“已过了门禁时刻,萧公子的出现,让朕分外惊讶。”陈顼放下手中的笔墨,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
“在下已叮嘱过皇上不能操劳过度,皇上若不听劝,在下也没必要继续为皇上诊治。”萧赜神情淡漠地说着此话,仿佛在高位上坐着的不是陈国国君,只是他的一位普通病人。
“是朕的错,不该不听萧公子的良言,只是朕此时头疼得紧,可请萧公子为朕弹奏一曲以缓头疼之状。”
陈顼虽是请求之意,但却不容拒绝,毕竟那是一位真正的国君,不是普通病人。萧赜未有拒绝,只是视线瞟向了门外,陈顼会意,命令门外的守卫放亓淼进来。
“呼,外面冷死了,皇上大人要是再不让阿淼进来,阿淼就要冻死在外面了。”亓淼抱琴的手冻得通红,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不得无礼。”萧赜接过古琴,席地而坐,脱去身上的狐裘递给亓淼,“披着,别弄脏了。”
“公子对阿淼真好。”亓淼脱下身上背的木箱,穿上狐裘,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再熟练地打开木箱,取出火折子点燃香料。
萧赜将琴置于膝上,闭上眼,修长的玉指抚上琴弦。
琴音美妙,陈顼嗅着香气,沉醉在此音色当中,亓淼却犯了困。不知公子这两日犯的什么病,先是破规矩给女人看病,再是彻夜不眠地翻阅医籍,然后又无视门禁,大半夜跑来皇宫给皇上大人弹琴,唉,害得他都不能好好睡个觉。
“不愧是萧家君子琴,妙哉妙哉,如此一曲,朕的头疼竟好了大半。”陈顼龙颜大悦,“朕知萧公子深夜绝非来看朕而已,萧公子是为了什么?”
“鸑鷟翎。”萧赜掩面轻咳,这两天对他身体的损耗太大。
(鸑yue鷟zhuo与越卓同音)
“萧公子何以见得朕会把此等珍品给你。”陈顼眉目轻挑,这鸑鷟翎乃是十四年前在山中一位算命神仙赠他的,并预知了他将登基为皇。
“以药续皇上一年之寿,如此可换?”
陈顼眯眼瞥向萧赜,“你以为朕最多能再活一年?”
“是。”萧赜无视帝王级的威压,神色自若地直视陈顼,“皇上给,还是不给?”
亓淼被两人的气场压得喘不过去,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在外头吹冷风好。
“哈哈哈,该是如此该是如此,天命早已注定。”陈顼大笑,像是在自嘲,十四年前如此,如今亦如此,“明早朕会让内务府的內监给送去你府上。”
“谢皇上恩赐。”萧赜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天色已晚,皇上还是早些休息,莫要白费了在下的药。”
亓淼如获大赦,背着木箱抱着琴跟着萧赜离开御书房。
“公子公子。”亓淼把狐裘递给萧赜,他家公子天生体虚,极为怕冷,每个秋冬总会因寒气侵体而咳血,其他大夫总说公子熬不过这几年了,但亓淼不信,他家公子自己就是大夫,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
“我不冷,你披着。”萧赜揽古琴背在身上,再把狐裘套在亓淼身上,自己忍不住咳了两声。
“公子,阿淼也不冷,还是公子披着吧。”亓淼想脱下狐裘,却被萧赜一把按了回来,“公子….”
“公子的话也不听了么?”萧赜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提着灯走在前头,“今夜只能宿在外面了。”
亓淼看着萧赜单薄的背影,不自觉地心疼,从公子救他那时起,他就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一辈子服侍公子,不论公子或生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