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山比我想象中的来的早,我推开门的时候倒是被他坐在我家门口馋瞌睡的样子给吓到了。他没回去?还是很早就来了?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时我的眼神里有一抹温柔。
我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像里山一样靠在墙上,安静地看着他。他很清朗,日出的朝阳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剪影出别一般的光彩,长卷而密的睫毛很不安详的随光闪动。
这家伙,连睡觉都皱着眉头……那么阳光的你有什么忧伤呢?
忍不住伸出了手,想为他抚平哀伤,却在一厘米之际停住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哀伤的看了我一眼,又用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对我的控诉,“为什么停了?”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起身子站起来,不再看里山的表情,谁知道为什么呢?
“你呆了一夜?”我试着转移话题,掩盖自己的慌乱。
里山很懂我,他也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嗯,我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又不在。”
此时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论以什么话题开头好像都显得力不从心,只好不再说话。
我喜欢城南这个城市,羊肠小道九曲回肠,在这个城镇里保留了最古老的建筑,没有大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喧嚣纷扰,更多的是低矮的平房,青石板的街道。
我坐在里山的自行车后车座,眼前的景致像往常一样一一略过。七月流火,茉莉花开满了路边。他最喜欢半闭着眼睛,享受夏日树荫下的清凉,与那些花儿作伴,和心爱的人一起漫步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只是可惜了,他走了,去花旗,没能留在在城南大学。我还记得他曾对我说过:“南大是我最想去的学校,在那里清风徐来,花自盛开。”
“你还好吗……”我抬头看着他曾走过的路,眼眶早已积满泪水,在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熟悉的街道,你陪她走了几条?
我害死了她,这一点能不能让你用一辈子记住我?如果昨天的那封恐吓信是你写的该有多好。
“里山。”
“嗯?”
“明天不要来接我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停住了自行车,扭过头看着我,有着愤怒,更多的是痛苦。
“我忘不了他。”我低下头,右侧散落的头发挡住了我讽刺的笑,什么时候我也害怕直视里山了?
“好,如你所愿。”里山握住车把的手越来越紧,青筋在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崩的更紧。原来每一次的和你谈话,对你总是一种伤害。
里山把我送到了校门口,便走了,没有说一句话。我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只能在心里默念‘对不起’。
“同学,你好。”闻声我扭过头,是一个帅气的男生,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前面的细碎刘海遮住了眼睛,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的玻璃眼镜,使我更加看不清他的眼睛,皮肤非常白,但和里山不一样,他的白,更多的像是病态。
“有事吗?”我回答的有点不耐烦。
“我才从花旗回来的,我叫柳然,请问金融管理系怎么走?”他摸了摸鼻子,表示很无奈。
“不知道,我今天第一天来。你去问别人吧。”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离开了,只听到原地留了一句‘怪人’。
确实,我是个怪人,脾气不好,时好时坏,曲儿说是因为我总是患得患失,大概天底下除了我爸妈,也就只有里山能忍了。
在南大的貌似就只有我和里山,其他人都不愿意留在这个小小的城市,希望能在大城市里站稳脚跟,有一席之地。
苏曲儿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表演艺术家,考上的是南城的一个艺术学院,所以今天早上很早就匆忙离开。里山,他喜欢摄影,应该会成为摄影师吧。
听课时,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那里有一颗树,正枝繁叶茂,树下就是蝉鸣,我喜欢蝉鸣。如此,思绪也在不知不觉回到昨天……那会是谁呢?这么恨我会有谁呢?那个去了花旗的人?
我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天空,如果是的话,他一定回来了。如果不是,那么我连让他记恨一辈子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呢?
“里山同学,你怎么看林徽因的诗?”教授一言惊醒了我,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猛地站起来,盯着里山,深深的不解与失望。
教授被我粗鲁的声音惊扰,看向我,“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非常喜欢林徽因先生的代表诗歌《你是我的人间四月天》,笔调细腻,多采用比拟,似乎眼前每一种美景都是心爱之人。”我回答道,“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
教授点了点头,示意我们都坐下之后就继续讲课。愁上加愁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向里山,他听的非常认真,对我的眼神也视若无睹,就好像我们根本不熟一样。
下课后,我飞快地跑到教室门口,拦住了正要离开的里山,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
“同学我们很熟吗?”里山打掉了我拦住他胳膊的手,插上耳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时候感觉自己挺无力的,做什么都是错,如果有个人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就好了。
晚上我是坐公交车回家的,可回家的问题被解决后,上楼却上升成为了最大的难题。我在一楼徘徊不定,我家住在十三层,不敢坐电梯上去,毕竟昨晚发生了那种事。
拿出手机,在‘QQ’页面上也只是不断地刷新,丝毫没有勇气向里山求助。
等了很久,没有人来,要不咬咬牙自己上去?踌躇了半天,终于抱着必死的心理按下了向上的健,在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又是一声尖叫。
“你……你是谁?”我的心是悬着的,直勾勾的盯着电梯门上反射的一个扭曲的人影,不敢看肩上的那只手。
人影离我更近了,我的瞳孔在无限放大,惊恐到了极点,就连呼吸也开始紊乱。耳旁浮现一股热气,只听见一个声音故意装作沙哑的人说:“你那么害怕干嘛?我只是想随便吓吓你。”
听到这句话,我迅速扭过头,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泪水也在一瞬间决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可能是因为,当得知自己安全时的欣慰,有种庆幸心理。
好像只有陆游的那一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能表达我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当然这只是个恶作剧。我悬着的心在看见后面的人之后回到了原点,含糊不清地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人吓人!吓死人!”
被我骂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名叫柳然的金发少年,他的表情有点儿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
我没有理会他,逃一样的上了电梯,他也上来了,我能感受到他看我时的关切以及抱歉的目光。到了十三层,他也随我下了电梯,不由愤怒心起,我扭过头吼道:“你跟着我又想干嘛?!”
“我家……也在十三层。”他的回应有些吞吞吐吐,像是被我吓着了。
闻言我什么也没说,打开门,进屋后狠狠地碰了一下。今天真累呀,我顺着门滑下去,坐在了地上整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收到一封不知道谁以柳依依名义写的恐吓信,目的大概就是告诉我,他要为柳依依复仇,然后我和里山决裂,我欠他太多,不能再让他这么为我拼命了。至于柳然的出现,似乎相当有深意。
so?我坐在落地窗旁,看着城南的夜市,灯火摇曳,每一束灯光都照亮了一个人回家的路。有时候我觉得我很像辛弃疾,总在“众里寻他千百度”,可那人却爱待在“灯火阑珊处”。
尽管南城很小,但也有许多暗淡的拐角;尽管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一个人,但它也经历不了时间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