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夏末的炎热还没来得及侵袭这晨光始泛的校园,操场上早有晨练的学子,健壮的身影在偌大的环形跑道上,如展翅的雄鹰,尽放生命的色彩!而湖边台阶上那个茕茕孑立的身影似乎成了与这朝气的早晨格格不入的风景。
一阵矫健的脚步声渐渐停下,那道纤柔的背影巧然落尽他的眼里。他微微偏过头,眼睛却不曾从那个背影上移开,“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处理。”身旁的两人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一个长发如丝的女孩,静静的坐在台阶上,低头正写着什么,任微风逗弄着长发却不去理顺。范熠泉惊讶地盯向朱大富,对他使着眼神“这是谁?”;“瑾豪感兴趣?”朱大富也是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用眼神问范熠泉。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主意,悄悄躲到湖边的石桥下,挖掘这堪比发现外星人的头版新闻。
扔下兄弟径自走向女孩的崔瑾豪哪会注意到自己已在监控之中?他在她背后站定,愣愣地看着她却不敢去叫她,就像面对一朵盛开的玫瑰,想要摘下它,却害怕被它满身的刺刺伤。只是那个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便镌刻在了心上,他却浑然不知,只是想再看看,再看看,仿佛永远看不够,永远看不累。
因为玫瑰太美太诱人,也因为玫瑰就是自己喜欢的,不管它身上有多少的刺,他也愿意扣紧她保护她。下意识地,他越走越近,心越跳越快,努力屏住呼吸,生怕打搅了她生活中少有的宁静。
桥下的两人窃笑着,“没想到那小子还有这么痴迷的眼神,嘻嘻,一定要把这精彩的一幕录下来。”朱大富掏出手机递到范熠泉手上,脸上也是一阵贼笑。
“吧嗒”,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日记本上,将纸上的字印出一片墨迹,她连忙用纸巾擦着。可是,一滴、两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敲打在日记本上,怎擦也擦不干净。
“紫萝……”
来不及拭去脸上的泪水,一滴滴泪珠如银针一样刺痛了瑾豪的眼,心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痛起来。
紫萝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不知何时坐到自己身旁的崔瑾豪,透过目光她依稀看到了从他眼里溢出的温柔与心痛。是自己的眼泪让他对自己同情了吗?否则这个淡漠的男人何时变得如此多情?只可惜她安紫萝永远不需要同情!
紫萝一把抹干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准备离开,然而……“我的日记本……”眼看日记本就要被湖水浸湿,紫萝提起一只脚踏进湖水,只见身旁的瑾豪早已跳进湖里。紫萝站在岸边呆呆地看着崔瑾豪向自己的日记本游去。当他将日记本递到她眼前的那一刻,她已忘了以前的嘲讽,只看到了此时湿漉漉的崔瑾豪。只是他此时的眼神太温柔,让她迟迟不敢接过日记本。
倔强就像一种毒药,就算你不想它此时出现,也无法控制它。紫萝从他手里拿过日记本,勾起一弯冷笑,“怎么了,是看到我独自流泪同情我了,所以发善心帮我捡回了日记本?该不会一心软,我欠你的钱都不用换了吧?”
那一抹柔情渐渐暗淡,僵硬的嘴角扯不出一丝微笑,只有紫萝冰冷的话语、冰冷的笑交替出现在耳边、眼前。“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不再孤单?”崔瑾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连忙告诉自己,自己或许真的只是同情,否则大清早的他干嘛跑到这儿来,为她捡日记本,还听她莫名其妙的指责?
范熠泉和朱大富早已愣在那里,看见手机里那个还在与崔瑾豪对峙的女孩,他们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范熠泉使劲揉揉眼睛,确定那女孩真的是紫萝后,又将手机镜头拉得更近,希望可以弄清录像中的两人到底在演哪一出。
一缕阳光斜斜地打在紫萝白皙的脸上,额头的刘海被一阵轻风浮动在额角,又露出了那一双紧蹙的眉,与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来不及回忆,额角上那块触目惊心的红肿再一次将他的心揪起。
紫萝看着她缓缓地抬起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额头,她想后退,想逃走,可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她就那样呆呆地站着,沉溺在他满眼的心痛中,感受着他指尖的冰凉,心里筑起的宫墙,有一角悄然垮塌。
“疼吗?”
极尽温柔,又似乎极尽暧昧,紫萝的身子轻轻一颤,拉回了两颗迷失在彼此身上的心。崔瑾豪慢慢缩回了在紫萝额上摩莎的手指,故作轻松地望向湖面。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由奈不住寂寞的鱼儿时而吐出几颗泡泡,一个一个在阳光下像极了五彩的球,在“喧闹”的湖面一角,有一小片水域暗自“沉默”着,平静得如一面镜子,恰好照出紫萝面颊上若有似无的羞红,和那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
“刚刚……对不起。”紫萝不自在地抱紧手中半湿的日记本,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有一点意外,有一点惊喜,崔瑾豪摇摇头,嘴角溢出的笑在听到紫萝深深的叹息时颓然消失。为什么她总有挥之不去的忧伤隐藏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紫萝,你很在意你的日记本吗?”
“我的快乐与不快乐都在里面,她就像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朋友,无论什么我可以说给她听,无论何时她都不会厌烦我。
原来她的心并不是真的那么坚不可摧。“那你为什么哭呢?”
“因为,我很没用。”
“紫萝……”他又看到了她眼中泛起的泪光,突然好害怕那滴累会在他眼前滑落,突然好害怕去看她的眼睛,可他的目光却移不开,仿佛被她眼中如网交织的愁死死缠住。
“妈妈前几天一直胃痛,可怕我担心,没告诉我。这次周末回家,钟伯伯说病情有些严重,虽然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长期如此怕是会积成大疾。他说要尽早治疗,可妈妈总是不答应。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无论我怎样劝说都是徒劳。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爸……还没有回来吗?”
“他?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吧,这样也好。”
一粒珠子掉落湖里,瞬间与湖水融为一体,崔瑾豪看着那一颤一颤的湿润的睫毛,心底像漫过了一片海水,咸咸的、涩涩的。他拿出一方纸巾递到紫萝面前,这次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拒绝。
“我,能帮你吗?”
含情的双目轻颤泪光点点,为他这一句话,为这压抑太久的感伤,可她却不愿再欠任何人,“谢谢,可是,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她的拒绝让他手足无措,或许在她的心里,他仍然只能站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外,做一个远远观望,独自悲伤的人。
“啊~~”桥下传出一声长啸。崔瑾豪和安紫萝同时将目光聚集在桥下两个慌张逃走的人影身上。崔瑾豪愤怒的脸上略显几分尴尬,,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治治那两个臭小子,居然偷窥到我头上来了!而紫萝的脸早已如红透的苹果,像是被人捉到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心里狠狠地骂着范熠泉和朱大富,对于自己的债主,她怎么会听不出他们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啊?差点被逮到!”范熠泉扶着朱大富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喘气,要想刚刚可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回寝室的啊!
“我被蜜蜂蛰了嘛,你看都肿了!”朱大富伸出肥肥的手臂,指着红肿的一块儿委屈地为自己申辩。
“谁让你长着一身的横肉啊?”范熠泉瞥了一眼,走到床上躺下,想起崔瑾豪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真没想到那家伙还有那般模样的时候,哈哈……”
“呃,你说他不会真的喜欢上安紫萝了吧?”朱大富坐到范熠泉身边,有点担忧。
“他从来没为哪个女生跳进过水里,只为捡一个日记本,也从来没那样深情地看过一个女生,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喜欢上她了。”范熠泉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
朱大富听了这话更加高兴不起来了,“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们的钱要随着他们的结合而一笔勾销了啊?”
范熠泉一巴掌拍在朱大富的头上,“你怎么就知道钱啊?当初我们也只是看不惯安贵文整天赌博,所以想要为难他而已,现在他走了,我们就等于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我们也有责任的。”
“也是,那我就不计较那点钱了吧,反正我不差钱。”
“紫萝,明枫来找我们上课了。”
姜婷站在对面的小径上对紫萝挥着手,一旁明枫的脸上仍然挂着那抹迷人的微笑,仍然是一身简单帅气的着装望向紫萝的眼神里流出汩汩绵绵的温柔。
“哦,我马上来。”
向身旁的瑾豪微微一笑,紫萝拿起那本写满心事的日记向湖对面走去。
崔瑾豪仍然站着,望向对面微笑的明枫。“是他?阿军出事那天,熠泉撞倒了紫萝,是那个女生替她抱不平,紫萝叫她婷婷。而那个男生似乎很关心紫萝,她叫他明枫,而她似乎从来没那样叫过自己。”像是一盆凉水打翻在心里,深深地浸入血液,渗入骨髓……
“紫萝,那家伙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他没欺负你吧?”姜婷挽起来到身边的紫萝问。
紫萝看着日记本,想想刚刚崔瑾豪跳进水里为自己捡日记本的情景笑着摇摇头,明枫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回头看了眼还站在湖边的崔瑾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回到寝室,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床上,瑾豪直接走到范熠泉和朱大富面前。正抱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的两人立马站起身准备逃命,可是却被瑾豪一下下全摔倒在床上,一会儿他们寝室便传出了“嗷嗷”的嚎叫声和悲惨的求饶声。
一阵打闹过后,朱大富抓过崔瑾豪床上的药膏,故意眨眨眼问:“是买给我的吗?瑾豪你太讲义气了!”说着就要拥抱过去。
崔瑾豪推开朱大富肥胖的身体,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药膏,揣进衣兜里,便躺倒自己的床上。
晚上,一个女生找到紫萝,交给她一支药膏,还一脸羡慕地说:“安紫萝,你真幸福,有瑾豪这样高富帅的男生喜欢!”
紫萝笑着说了谢谢,连忙关上门,不顾姜婷和纪妍不停的追问,躺进自己的被窝。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崔瑾豪跳进湖里的情景和他眼底的那一汪柔情,时隐时现扰了她夜夜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