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连绵起伏，如同一条穿云的火龙在云中腾飞，又像一条巨蛇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巨牙已经向唐白的胸口咬去。

李志绝心中一轻，赢了吧？

火花开始燃烧到唐白的胸口，就是这个时候，唐白突然划了一剑，这一剑极其普通，但是却破了那火花，这一剑是大周朝内谁都会的，甚至没习过武的人都会，这一剑叫晚云收。

但这一剑在唐白手中又略显不同，你有没有看过满天晚霞？你有没有看到过满天红霞突然消失？这一剑就如同灿烂的霞云在空中突然消失，然后黑夜来临。

晚云收一出，火花尽灭，李志绝瞪着眼睛，不相信他自以为豪的一剑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破了。

他咬着牙问道：“为什么？”

唐白的剑炳已经抵在他的胸口，道：“你这一剑的确是漂亮得很，但也就如漂亮的事物只能观赏，华而不实，只因为太漂亮，所以缺点太多，剑法不是用来看的！”

李志绝怔了怔，问道：“那怎么才能实用？”

“你有没有看过干柴烈火？”唐白收了剑，说道，“干柴不好看，甚至有些丑陋，而他燃得旺时，是生柴能比拟的吗？”

李志绝一愣，缓缓低下头，说道：“你赢了。”

唐白只是用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点透了李志绝，事物的表面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物的内质。

还没坐下的裁判先生和台下众人都是一阵惊愕，这变化来得也未免太快了些，无可奈何，事实具在，先生只好宣布道：“唐白胜。”

唐白鞠了一躬，跟李志绝擦肩而过，在他旁边突然停住，悄声道：“干柴很丑，但燃烧的火焰很漂亮。”

燕颜远远的就看到唐白趾高气扬的向她走过来，从他脸上看到的就是一副我就是大爷的表情。

唐白走近了才挥手问道：“赢了吗？”

燕颜淡淡的道：“你猜呢？”

“那肯定是赢了。”唐白笑着说，“你猜我赢没赢？”

燕颜转身就走，口中说道：“不想打击你。”

唐白眼睛瞪得大大的，走过去拦住燕颜道：“能不能配合一些？”

燕颜道：“跟你没有半丁点默契。”

唐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看到苏木了没？”

燕颜看了一眼校院的院门，微怔道：“从上午他输了比赛就没见过了。”她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又道，“也不知道去哪去了。”

唐白道：“你说他为什么会认输？”

燕颜道：“他本身就不喜争斗，甚至厌倦那种打打杀杀的人，也许原因是他不喜欢血，他总认为血是不详的，一看到血他就不说一句话，眼里露出的情绪居然是悲哀，你说奇不奇怪？”

唐白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倒是奇怪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

燕颜皱眉道：“我说的重心并不是这个！”

唐白道：“我问的重心难道是这个吗？”

燕颜盯着他，说道：“不可理喻！”撇开他走了。

唐白茫然了好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苦笑。

唐白刚刚苦笑的时候，苏木就进了书院，远远的就看见唐白那忧郁的背影，想着他应该也受到了什么打击吧，苏木心情也不怎样，走过去一拍唐白的肩膀：“走，我请你喝酒！”

唐白霍然抬起头。

看到苏木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唐白叹道：“你这只乌龟怎么出来了？”

苏木道：“我什么时候又成了乌龟？”

唐白道：“还没打就认输，这就不是乌龟了？”

苏木笑了，心里开朗了些，说道：“那我岂不是缩头乌龟？”

唐白恶狠狠的道：“岂止是缩头乌龟，简直是缩一辈子都不冒头的乌龟！”

苏木道：“那你又是什么龟？”

唐白道：“我自然是……我自然不是龟，本公子可是猛虎！”

苏木道：“那猛虎能不能跟乌龟喝酒？”

唐白思量了下，说道：“喝是可以喝的。”沉默了下，又补道，“但是我没钱！”

阁楼顶，阳光正好。

唐白拿着一壶酒，苏木拿着一壶酒，唐白没钱，酒自然是苏木买的。

“这两壶竹叶青竟然十两，还不如花两钱去饭馆吃一顿。”苏木有些埋怨道。

唐白嗤道：“这种酒虽然不好喝些，但也值这个价的。”

苏木道：“你家里是不是很不缺钱？”

唐白道：“我家里的钱怎么说呢，这么跟你说吧，把我家的钱换成金铜子，我先问你，江湖上暗器最高明的人是谁？”

苏木道：“自然是数百年前有暗器王之称的花无容，听说他已经修炼到无界至尊，摘花飞叶隔千里之外亦可杀人，甚至一瞬间就能发出三十六只不同的暗器！”

唐白笑了笑道：“那么我就可以告诉你，就算把我家的换成金铜子，花无容一瞬间丢出三十六个，他不吃饭不睡觉不上茅房也得丢个三五十年！”

苏木惊愕道：“你确定没有开玩笑吗？”

唐白斜了他一眼，问道：“你看我像吗？”

苏木道：“却是有那么一点！”

唐白气道：“有钱又不是什么好事，我骗你做什么？”

“寻开心啊！”苏木理所当然的道。

唐白喝了一口酒，闷闷道：“我不想跟你说话！”

苏木也想喝一口，但闻着那酒气却是怎么也喝不下，看了看唐白只有半壶的酒，开口道：“听说江东有个唐家，家财万贯，就算大周朝的国库也比不上。”

唐白道：“哦。”

苏木道：“听说江东唐家这一代人丁稀薄，唯独出了一个独子！”

唐白道：“是独生子，不是犊子。”

苏木道：“你说你就是那个人？”

唐白无奈道：“我也不想，但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让我成了一个不差钱的公子爷。”

苏木道：“但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唐白道：“你喝一口酒，我就回答你。”

苏木迟疑了下，在思考这个问题值不值得喝这一口酒，最后一咬牙，对这壶嘴喝了一口，入口清柔，唇齿留香，苏木砸了砸嘴，说道：“这酒不错！”

唐白无奈道：“你又不会喝酒，怎么知道这酒不错？莫非是他告诉你的？”

苏木道：“现在应该是我问你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木道：“你说你既然是江东唐家的独生子，怎么会……连一壶酒都买不起？”

唐白沉默了下，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

“多久以前？”苏木问道。

唐白低着头怔了下，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较那多久的劲，有意义吗？”

苏木摊手道：“好吧，你继续。”

唐白斟酌了一下说辞，悲切道：“那是去年秋天，我带回来一个女子，那是我最爱的人，但不久后，有一个可恶呢小偷，进了我家，偷了许多财物，被守卫发现了，于是跟他争斗，一家人都已起身，那小偷眼看逃不了，便挟持了那个女子，而我爷爷竟然不顾她的安危，一剑斩杀了那个贼，而那个女子，也被那个贼杀害！”

苏木沉默了下，盯着唐白那双已经红了眼睛，问道：“真的假的？”

唐白叹气道：“真的是假的！”

苏木也叹气道：“你这算是调皮吗？”

唐白说道：“就算是调皮你能够打我屁股吗？”

苏木自然不能，他说道：“你怎么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风范？”

唐白瞪着眼问道：“就是那种虚伪的风范？”

苏木说道：“那怎么会是虚伪？”

“那不是我的性格，我如果强迫自己成为那种人，那就是虚伪。”

“照你如此说，那么穷人为了致富努力的工作也是虚伪？”

“我不是那个意思，一个人穷自然是想致富的，如果穷了还不知道去赚钱，那就已经不是人，而如果为了钱而弯下膝盖，那么得到的迟早得失去。”

这一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苏木认为是很有道理，但他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在世间上，能够不弯腰的人是不多的，甚至我都并没有听过有过这种人。你说的是人类尊严的最深处，而这种思绪却根本不适合于人的生存，想要活下去，有时就得弯腰曲膝！”

唐白怒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怎么能够向他人曲膝？那已经不是人，那是条狗！不，那简直比狗还不如！”

苏木沉默了下，说道：“也许我说的很是残酷，也很是没有志气，但你以后一定会明白的。”他又在后边重重的叹了一声，说道：“现在的你绝对领会不了这些话语。”

唐白盯着苏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会向你证明，我唐白这辈子绝对不会向人曲下膝盖！弯下腰肢！”

苏木喝了一口酒，仰头望天，他没有回答唐白的话，因为他心里知道，无论任何人，都得有过曲膝，才能换来以后。

这句话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嗤之以鼻的，但自己扪心自问，自己从来没有向他人弯过腰，服过软？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那么我相信，这个人绝对活不过三十岁！

唐白也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伤感情，所以他笑着道：“我们也真扯，从你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居然扯到了这个问题。”

苏木笑着道：“这还不是你太能扯？”

唐白瞪眼道：“是我扯的吗？”

苏木也瞪着眼道：“难道是我吗？”

两个人互相瞪着，终于还是唐白受不了，道：“好吧，是我。”

苏木笑了，道：“你也用不着这么快承认，毕竟话题好像是我引起的。”

唐白撇了撇嘴道：“罚你喝酒。”

苏木喝了一口。

阳光投在阁楼上，两个影子慢慢的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