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无怜没有再回话，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微启着嘴唇睡着了。她在睡得时候，总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影无恋躺下身来，闭上双眼，脑海中满是东方无忌的音容笑貌。

当晚，金陵宫。

景帝拖着疲劳的身子批阅奏折，大殿之上，除了偶尔端茶送水的渊尽相国，宫殿里也就没什么其他人了。白烛上的灯火随着冷风不安地跳动着，金陵宫上一片萧肃，景帝手中的笔不断地颤抖着。

忽然，殿外的吹过一阵狂风，吹灭了白烛上的，景帝放下了手中的笔。

“陛下，没吓着您吧，我来帮您点火！”渊尽走到烛台下，伸出并拢的食指与中指指向斜上方，指尖上的光延长至上方点着了灯烛。

“渊尽，你说！”景帝发问道：“夙兴他是不是已经……”

“轰隆”一声，金陵宫外好像下起了大雨，一股阴冷的潮气袭上景帝瘦弱的龙体，乌黑的龙袍也随着身子一同颤抖着。渊尽微微地皱起头来，想要上前扶景帝回养心殿休息，不料景帝忽然从龙椅上昏倒了下来。

“陛下！”渊尽赶了过去。

景帝龙体冰冷，面色苍白。渊尽握住了他的手，将热量一点点传给他。虽是入秋，但毕竟距寒冬还有些许日子，龙袍是可以抵御一阵子的。

可谁知这天说变就变，薄薄的龙袍已经不能再抗寒了。良久，景帝醒了过来。

“陛下，我扶您回养心殿休息吧！”渊尽扶着景帝的手臂说道。

景帝扶着渊尽的手站起来，回眼看了看龙椅。

“渊尽啊，你还没有回答朕的话。”

渊尽轻轻地放开了景帝的手臂，久久没有开口。

“说吧！”景帝再次开口道。

“是！”渊尽说：“陛下，臣在与夙兴陛下碰面时……并未感觉到活着的气息！”

回答完毕，渊尽不再开口。景帝除了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惊讶与哀痛，看来他事先已经料到了这一切。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长此以往地陷入孤独。景帝神色忧愁，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

“那为什么，北冥不跟朕说实话呢？”

“北冥娘娘大概是不希望陛下为了夙兴陛下分心吧。”渊尽答。

殿外的大雨停了，景帝命景帝渊尽陪他去后花园开口。后花园上空依旧月明星稀，只是不见了大红大紫的牡丹、泛白的水仙花以及手掌大的黄菊。

“渊尽啊！”

景帝将手背到身后说道：“那一晚，朕与夙兴，就是在这里碰面。”说着，景帝又伸出手，拖住了红色的牡丹。

“丹顶鹤！”景帝加重了语气说道。

渊尽不解，但也不问。果然，景帝自然而然地回大连了他心中的疑惑。“渊尽啊，夙兴，其实是一只鹤妖！”

“鹤妖？”渊尽似乎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答复。“可妖族，是不允许称王的。”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是臣，不得以惊叹的口言与景帝。

景帝答道：“夜华城，曾经只是一个小城，因为以繁华著名，才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国家。当年夙兴带领着夜华城上上下下的百姓们出海经商，又是种植桑树，又是织制大量布匹。

后来，几日之间，夜华城从一个无从提及的小城变成了百业俱兴的土地。之后，夙兴便开始立城门，制定法律，夜华城也就从一个小城变成了大国。”

渊尽心中一震，这夙兴平日寡言少语，不料竟如此有魄力。“可夜华城的百姓，为什么会服从他一人的所言所行呢？”渊尽问。

“夙兴是妖族中有头有脸的鹤妖，这世上除了巫族，就属妖族最令人闻风丧胆了，谁敢不听他的？”

听闻景帝的回答，渊尽忽然想起几百年前，鹤妖族以毒闻名。但凡沾染了鹤毒的人都会立即毙命，鹤妖族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平日笑里藏刀，实则心怀叵测，不知何时起，鹤妖族变得让人无法漠视起来。

“陛下。”渊尽说道：“您还是要以龙体为重啊，不要再想夙兴陛下的事了。”

良久，黎明逐渐划破了夜幕，让乌云密布的凌帝都上空多了一丝有气无力的生机。“渊尽，你想不想听听，朕与夙兴究竟是怎样认识的？”景帝的手放开了红牡丹，神色淡定地说道。

“臣愿洗耳恭听。”渊尽答。

……

第二天，将军府。

即使头一天累得昏昏沉沉，第二天，影无怜依旧早早地起床，为东方大将军和妹妹准备早饭。进门这么久了，也该去军营看看了。

凌帝都灰蒙蒙地上空最终还是被烈阳划破，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影无恋被窗外的暖阳叫醒，直起身子伸出双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呵切。等定过神来，又东瞅瞅，西望望，就是不见姐姐。

影无恋下了床，双脚踩上金丝绣花鞋便出了卧房。而此时，东方无忌也刚刚起了床。

“姐夫。”影无恋呼唤道，脸上扬起了淡粉色的笑颜。

东方无忌“嗯”了一声，就转身向厨房走去。影无恋也没有因东方无忌的冷漠气恼，而是抬起手遮住嘴唇笑了起来。

良久，一阵叮叮当当的煎炒声过后，东方夫妇就将饭菜一盘盘端了出来。“阿恋，你平日里吃惯了影府上丰盛的饭菜，想必普通的早饭你一定吃不习惯吧，姐姐多准备了几样，尝尝看怎么样。”

影无恋看着发丝上占满汗珠的姐姐，貌似有些心疼。

“姐姐，你看你一大早忙什么呀，简单做一些不就好了嘛。”

“没关系，姐姐不累，妹妹你吃得习惯就好。”

影无恋礼节性的扶着姐姐坐了下来，东方无忌也随之入席。影无怜不断地给妹妹夹着肉菜，生怕她饿着是的。

东方无忌一边默默地吃着，偶尔也会给影无怜夹夹菜，貌似俩个相亲相爱的姐妹面前，他是一个多么多余又多么可悲的人。

饭也吃过了，东方无忌穿好衣服准备去军营，影无怜也正要跟着出门。“姐姐！”影无恋忽然呼唤道。

“怎么了阿恋？”影无怜问道。

“我也想去军营看看！”

“傻丫头，军营有什么好看的，那里全都是冰冷的刀枪，和一些只会打打杀杀的人，你平日不是最讨厌这些了吗？”

“平日是平日，今日是今日，我早就想见识一下军队的威风了，姐姐你就带我去吗。”

“不行！军营里很危险，听话！”

“姐姐……”

影无恋羞涩地抬起手腕，粉红色地香袖遮住了半张巴掌大的脸，一双大大的瞳孔冒着乞求的光芒。恍然间，影无怜明白了她的意思。

“去集市上闲逛的话，晚上一定要回来。”

“知道啦。”影无恋爽快地回答道。

……

军营中。

影无怜看着军队中哼哈叫喊着操练着的士兵们，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还在跟着大哥哥们一同举着刀枪到处乱耍的自己。这一晃，就是十几年。

转眼间，她已经嫁人了，妹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道有多少家公子想要挣着娶……

想着想着，影无怜闭上眼抬起了头，好像自己是一粒尘沙，被命运这股风吹到那，她也就只能跟着去哪。

“阿怜！”

影无怜猛地睁开眼，面前的人穿着铠甲，看起来是那么高大威风，有那么一刹，他真的以为东方问鼎又重新站在她面前。

“怎么了？”影无怜问。东方无忌看着她云淡风轻的面目，觉得甚是诧异。

“在想什么呢？”

影无怜目无表情，缓缓地低下了头。已经接近冬季的天，风也吹得更加冰冷，偶尔还会卷起一些尘埃，天上的云貌似离大地越来越远。良久，影无怜开口道：

“将军，你喜欢阿恋吗？”

这一问不光惊起了一阵阵冷风，更是惊呆了冷风中战栗的东方无忌。

“阿怜你在说什么？”

“我就问你喜不喜欢她。”影无怜再次发问道，淡然的脸庞多了几丝严肃。

“阿怜，我这辈子只爱你，我怎么会喜欢影无恋！”此时，东方无忌的脸上也多了几丝严肃，甚至是愤怒。

“你要是真的爱我，就娶了阿恋！”

“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你。”

东方无忌怔怔地站着，眼中充满了惊叹与愤怒。我若是爱你，就要娶你妹妹？这是哪门子理！

东方无忌打算转身走掉，这个女人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了。“无忌！”影无怜忽然喊道。东方无忌被这一声呼唤叫回了头。

“我妹妹从小深居在闺房中，苦练琴棋书画。这么多年了，她闭关练习，不与外界交流，甚至没有同跟她年龄相仿的孩子们说过话……”“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东方无忌忽然问道。

影无怜低着头，继续说道：“妹妹年幼不喜欢和别人说话，近年来才开始走出影府，同别人说话，为人处世的道理，她更是一点都不懂。

但我知道，阿恋是个好姑娘，不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娇贵，又是这般爱你，她绝不会怠慢你的。”

影无怜说这句话时，仿佛处处再针对自己，她不爱东方无忌，平日里也很少服侍他。

“哪又如何，我不爱她，怎能娶她？更何况，我娶了你，再娶你妹妹，让别人听了成何体统？”东方无忌似乎动了怒，而影无怜更加不甘示弱地说：“那你休了我！”

不知何时，操练场寒风四起，卷起了层层尘埃。东方无忌气得直发抖。

“胡闹！”

这是他第一次跟影无怜发脾气。为了这场荒唐的婚姻，他甚至搭进去了身为男人的尊严，这女人，竟然蹬鼻子上眼！

“无忌！”影无怜再一次用他最喜欢的称呼唤他。“我爹娘早年便去世了，只剩下这么个妹妹了，如今阿恋已经成年，她不能没个依靠啊！”

“唉！”东方无忌仰天长叹。为何这个女人无论做出多过分的事，他都愿意接受，愿意原谅？

这时，影无怜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东方无忌身后，伸手保住了他。“无忌，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我太亏欠你了，但我求求你满足我这最后一个要求，好吗。”东方无忌转过身保住了影无怜，犹豫良久。

他牵强地点了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