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扇调到固定模式，对准一个地方猛烈地吹，输送出来的却全部是热风。窗户大开也没有自然风流动，反而招进来无数吸血蚊虫。外面的某棵树上还爬着一只大蜥蜴在不停发出“栋干、栋干”的叫声，可以想象它那恶心的粗糙皮肤和垂吊在嘴角黏糊糊的液体。

Mart翻了个身——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翻身了。防蚊水的薄荷味混合着汗味就变成另外一种难闻的气体，汗腻的皮肤似乎把床单弄湿了一大片，热风袭来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暗夜里铁架上的烤肉，油腻腻的脂肪变成液体，从周围溢出。难受得无法入睡。

他坐起来，垫高枕头靠着，手机上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床柜抽屉里还有半包L&M，取出一支来点上。

手机相册里有一张设密码的照片，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密码都快忘记。按了几个键，打开。照片上是并排微笑的三个人，Mart在左边，样子比现在青涩一些，像十几岁的时候。中间是个笑起来令人感觉很温暖的女孩，扎了两根小辫，鬓角的碎发被风起来贴在脸颊。右边那个男生则是染了一头金色的头发，像秋天里直立的稻草，他有一双单眼皮眼睛和一个直挺的鼻子。Mart看了许久，然后将手机放到自己的唇上。

他忽然很想见到Ann。

于是快速穿好衣服下楼，借Pink的坐骑一用。快的话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来回则需要两个小时，要赶在Pink上班之前回到家，那么，还可以有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在那儿逗留。如果把用在路途上的时间缩得再短一些，在那儿停留的时间也就可以更长。

这样一想，Mart加快了码力。

海滩寂静，浪花翻腾的声音荡漾舒心。引擎声越来越小，最后熄了火，把车停在海边，自己朝那白房子奔跑过去。上帝保佑，保佑她还没有睡觉，保佑她还醒着，保佑她在等我。Mart焦急的心快要从胸膛中迸出来。

每次翻墙爬树都会让Mart觉得他是生活在热带森林里的野人，就差赤身裸体穿树叶短裙了。有时候脚底会踩滑，有时候手掌会按死一只冰凉多肉的虫，有时候裤脚会挂在畸形分叉的枝桠上，这些都不足为惧。更多的时候他是害怕突然出现的一条蛇会探头过来与他神情对望。几番奋力拼搏之后他终于又看见那栋久违的白色房子了。

四周漆黑，安静得可怕。

“这个时候还没有睡觉的人估计只有我这种神经病。”自嘲地笑了笑，房内动静全无。蹲了半天，想挪动一下身子，刚一动大腿就发麻，麻得还挺夸张，像一脚踩进食人蚁的巢穴。

睡意袭来，他打了个呵欠，就着枝干侧身躺下。这棵树分了三枝主岔，其中一枝较为粗壮的枝岔呈卧躺势，下半截弯曲了一个幅度，再往上直立生长，这个空间正好够一个人蜷起身子躺着。Mart有一种小时候睡摇篮的感觉。

看了看时间，已接近五点，再过不久天就该亮了。他按亮手机屏幕，晃了几下，傻瓜啊又不是地下煤矿用的手持探照灯，还指望射进她房间让她看见么。设置了五点半的闹铃，不管怎样先小睡一会儿吧。

他盯着二楼那个漂亮的长形阳台，应该就是Ann的房间。看着看着，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