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与纸人彻底燃烧完时,已是夜间,天空没有圆月高挂来映衬高高耸起的火苗,却有漫天星辰,个个闪耀着,似是无数的眼睛,望着大树生命慢慢流失。
星辰最密布之处,落下了一颗星,飞速划过天空,带过一阵微风,银杏的火苗也在此时燃尽了。
此时,夏府安静的出奇,各人做着各自的事,夏真季蹲在书房,夏子夫与仲子深在院间看书,夏沐躺在她的闺房,晚莹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手中摇着扇尽力给夏沐扇风,快立夏了,天气也闷热起来。
元辰十六年,立夏,医庄来了个神秘的女人,能进得了山,她自是对此处十分熟悉的。
她是谁?
医仙里夫竟然在门前亲自迎接,此人定是个贵人,她来此处,竟是为了苏沐。
“哥哥,沐儿呢?”女子脱下衣帽,一副姣好面容露在人前,她是当朝南后越清清。
除了里夫知晓女子身份,无人知道,医庄皆是十几岁的孩子,远离世俗多年,对外界一概不知。
苏沐乃是孤星转世,她来到此山中,山中草药,皆有了灵气,长势极好,只是对她反而有损体的伤害,此番越清清来,里夫传信说,苏沐危在旦夕。
越清清接出宫上香为借口骗过了南王,独自上山,里夫早已派人接应,这一来才走得顺风顺水。
“我已将她养在后山冰洞,她天生体热,这冰洞才解得了她的痛症。”
里夫带头引路,不一会,冰洞出现在眼前,其中冰床躺着的女童正是苏沐。
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确是危矣。
越清清匆忙跑过去,还好,体温尚在,气息尚存,她吐出去一口气,转身问道“哥哥知如何救她?”
同是一家人,里夫的习性她是知道的,莫不是有方法救苏沐,他只会来一纸书信,告诉她这消息便是。
“有,不过你必须付出代价。”里夫目光黯然,续命之事确损人不利己的。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越清清低头抚摸苏沐的脸庞,眼中清泪徐徐落下,是她对不起她。
不该将她生在帝王家。
“要你四肢血肉和你一头墨发。”
里夫医仙不局限于普通大夫,他已仙为称号,自然有他救人之法。
“以母血为引,肉为子,能压制她的体热,暂闭她的命格。此后她能安然活到命定之年。”
“命定之年?”
“不愈二十。”
越清清泪洒冰床,瞬时变为一颗颗冰珠四处滚落,里夫之意,其实是不救,孤星本就活不了多久,何必再让当世之人折了性命来救。
“好,请哥哥准备此事,妹妹当感激不尽。”
“你想好了?”
里夫心早有准备,只是不知她会如此绝。
翌日,越清清药池洗身,望着自己洁白无瑕的身姿,坚决心意,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苏沐的性命何尝不是受于她,如今她已无他意,抬起里夫备好的匕首,闭眼划过身体。
里夫等在门外,未听见一声喊叫。等候多时,只听房中道“进来吧。”
屋中并见到触目惊心的地方,药池的水却变成了血红色,空中弥漫着血腥味。
里夫再往里间走去,越清清虚弱的坐在桌前,桌上盘中盛放着血肉,再望铜镜中,她的脸苍白如纸,一头墨发静静披在身后,嘴角微微颤抖,并未发出声音,里夫却懂了她的意思。
拿起她身旁的剪刀,从耳后悉数剪短她的头发,里夫听到哭声却只是小声的抽泣,她也没力气哭了吧。
血肉分离,疼痛却在后,衣服染尽了鲜血,她却依旧咬住嘴唇,看青丝落地,才忍不住哭出声来。
如果可以漂亮的死去,倒是她此时的奢望了。
回宫时,已是半月之久,苏沐依旧昏迷不醒,而她依然虚弱苍白。
半月而已,她却老了十岁。
临走时,她在山间种下一株银杏,却不知此生再回来时已化为白骨清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