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升官了。
王允还在阳奉阴违着,但让向星头疼的却是这家伙每晚都要宴请群臣。
他的确没做出什么大的动作。就只是每天晚上找人来诉诉苦,说现在的情况真是一个惨啊,惨不忍睹啊,他无颜面对先帝之类之类的。然后一群人伤今怀古,哭了。
一群老男人,天天哭,夜夜哭。向星听得都有些不耐烦。这群文化人倒也厉害,边哭还能变写诗。
洛阳最近童谣很流行。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这些事自然而然就传到了董卓耳朵里。董卓倒也听之任之,文人嘛,你杀也杀得够多了,他们只要不闹事就行,发发牢骚,哭啥哭诉,你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的确,董卓现在的日子舒服的很。没事爬上太后的床,兴起了再把太后的女儿也拉到床上一起干事。
他快活他的,你悲痛你的。反正蔡邕很听话,做事很卖力,这就足够了。
向星眼不见为净,天天就躲在别院和貂蝉郎情妾意。
可是这天,蔡琰来了。
向星看着这小姑娘,以前总想着调教一下,让她以后的日子不至于那么苦。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他有貂蝉。
男人的心也许很大,大到可以包容世界。可是,再大的心,也有一个小角落。向星心里的那个小角落是貂蝉。
蔡琰看着心不在焉的向星,心里有些气愤。她咬着牙,就那样静静地跟在向星的身后,期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向星好像终于注意到了她,他说:“蔡小姐,这一条街已经逛完了,你还要逛哪,我带你去。”
蔡琰看着他,轻咬朱唇,“公子,君子不器是什么意思?”
向星头也没回地说道:“嗯,应该是君子不买东西吧。这肯定不是孔夫子说的。”
蔡琰气苦,她故意用孔子之言来告诉向星,她一个女子陪同向星走在街上已算逾矩,他向星若真把自己当成大丈夫也应有一丝表示,让她不至过于难堪。
谁知道向星竟然这样胡说八道,君子不买东西!这是什么歪理!
向星摸摸鼻子,好像有点太过火了。想到这里,向星看着前方有个小摊,随便拿了个木簪,然后插在了蔡琰的头上,
“姑娘,天生丽质,果然戴什么都好看。”
向星很大方地付了钱,再回头看着蔡琰,“小姐,你看为了你我已经放弃了我君子的原则,你是不是也表示表示?”
蔡琰咬着牙,“公子要我如何表示?”
向星不假思索地答道:“笑一笑,我们出来逛街,开心点嘛。是也不是?”
蔡琰一定不知道现在的她,赌着气,腮帮子有点鼓鼓的,看上去很可爱,向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毕竟他是蔡邕的女儿,自己这样也不太好。向星这样想着,也就不那么故意逗她了。
“这里很多商家在董卓来了之后都离开了京城,所以现在看上去也有些冷清了。”向星说着。
蔡琰点点头,她是女儿家,不能随便出门,但也知道洛阳不至于这般安静。
“父亲大人他……”蔡琰轻声说道,她是女儿家,纵然饱读诗书也终究囿于儿女情长,她知道男儿志在四方,却终究还是理解不了男儿心。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这种保家卫国的悲壮与豪迈,她明白是一回事,但当他的父亲侍奉贼子时,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凄苦的。
如今的蔡邕,已没有以为清名。为了大局,对董卓低头,在他人看来是卑躬屈膝阿谀奉承。
文人,最重要的就是名。
刑不上士大夫。不就是因为名声吗?
从前的门庭若市,现在的车马声稀,董卓待他父亲的确不错,金银珠宝,文玩字画,几乎每天都有赏赐。
可是,蔡邕再没了往日的朗声笑语,他一边要规劝董卓不要妄动杀念,一边又要安抚悲愤的官员,太辛苦了。
而且,刚才她经过司徒府的时候,还听到了一些不太中听的话。
想到这里,蔡琰的眉眼就黯淡了下来。
向星自然感觉到了佳人情绪的低落,只是,他又能说些什么。董卓势大,他们只能这样,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其实,向星是有办法的。只要献上貂蝉,董卓和吕布就会如历史那般,为了他,彻底地分裂!
可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利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换取胜利。
他永远都不会这么做!
“洛阳城东不远处,有一座白马寺,我们不如去那里走走吧。”向星说道。
蔡琰停了下来,看着向星,眼里有一丝不解,“公子,我记得你对洛阳并不熟悉。”
向星愣了愣,说道:“那是以前。”
那是以前,他几乎不愿出门,太多的眼睛盯着他,他不得不呆在狭小的屋里运筹帷幄。
后来,因为在意,不想让貂蝉和自己一直闷在那个地方,他便偷偷逛遍了整个洛阳城。
同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害怕,害怕貂蝉突然消失,而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绝望地乱撞。
貂蝉,改变了自己太多了。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到底……
好,还是不好?
白马寺,是汉明帝从印度引进的第一座佛庙。
佛教,自春秋以来便不断有教徒来中土传教,只是那时百家争鸣,诸侯争霸,而他们佛教倡导的养生,不适合一统,所以教徒一向不多。
直到光武中兴,大兴儒教,以文治国,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自然需要一种信仰来让他们敬畏神明。
道教,太超然物外,又太过高深,百姓如何能理解那种精神与境界?可佛教不一样,慈悲之心,怜悯之心,这是最让百姓有共鸣的情感,自然也就容易接受。
蔡琰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她知道回不到过去。可是,她希望蔡邕可以平安。
向星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眼神不忍,蔡琰她,其实是无辜的。
蔡邕看着向星,“公子,你为什么不拜一拜?”
向星笑了笑,看着庄严慈悲的金佛,摇了摇头,“我杀孽太多,只能自渡。”
“阿弥陀佛!”佛前老僧走了上来,“这位将军,你心中慈悲,佛不渡你,又会渡谁呢?”
向星看着他,恭敬地合十拜道:“大师,佛若有灵,就渡尽苍生吧。”
战乱将起,他向星逃不过了。时间过得越来越快,现在的他和貂蝉的缠绵还有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桥玄过去的悲愤,那怒其不争的悲愤。他是项兴,可纵然不姓项,到了这乱世,也躲不了这苍生浩劫。
何为苍生?
包括王允,包括蔡邕,包括蔡琰貂蝉,还有他……这天下所有人,都在这浩劫之中,你纵然寻到了世外桃源,耳边也阻不断兵戈交响,烈马嘶喑。
老僧看着向星,“将军,心魔已生,好自为之吧。”
蔡琰看着老僧,“大师,你为何唤公子将军?”
老僧笑了笑,“将军一身杀伐之气,他一入这寺庙之内,再无鸟兽,杀气如影随形,庙中香火无风自灭。”
老僧摇了摇头,看着向星:“将军有大慈悲之心。苍生浩劫,佛终究是佛,无能为力,还望将军能早止干戈,还百姓一个安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