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多愚人,我辈不如蓬蒿笑忘歌。
太初叹了口气,白骨累地,凡人所求为何?富贵荣华权柄滔天,足可为此舍生忘死。
浑沌之力,太初看着自己的手,眼中闪烁的是迷茫,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力量。
白狐看着向星,太初和他皆不识人心,他不解人间欲望,他不懂世人七情。
向星,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早就脱离了幻梦,又自愿坠入梦境,久久不醒。
“白狐,嬴政说我们从没有去过那世间,所以没有资格评论世间善恶。对不对?”太初问道。
白狐没有作声,那只是他的自问自答而已。嬴政是他接受的唯一一个人,自己是他接受的唯一一个妖。
他一直在内疚,明明是一只凶兽,却比这世间太多太多的人来得天真善良。他很早以前就想告诉他,不要这样天真,在世人眼里你永远是异类,是凶兽。
可是,早就来不及了。
人,真的拥有创造奇迹的魔力。明明那么弱小,却又偏偏如此坚韧。经历的岁月如此短暂,心却比其他万物要大得多。
那时候的嬴政还小,他还在天涯流浪。苦难之于那时候的他,滋生的却是太平的生活。
赵,之于他,更像是家。虽然,眼泪远多于欢乐。
沉睡了太久太久,忽然被一个小鬼给惊醒了,他怀着有趣的心理去捉弄他。只是,没想到,那么脆弱,一不小心就哭出了声。
当时,花了好久才勉强让那个小子止住了声,最后才发现原因是因为现了原形。那个时候,嬴政还不叫嬴政,他姓赵。
那个时候,他相依为命的是自己那唯一的母亲。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远远看去真的温柔如水。
那个时候,他担心的是今天能不能有饭吃。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每天做着低贱的活可一颗心全在他身上。
后来,他长大了,或者说终于长大了,他可以保护自己的母亲,他终于有了力量,尽管依旧是那样弱小。
之后,有人来救他们了。
偏偏,他走散了。
在妖界,有水月洞天,太初一直就在那里看着嬴政的一切,会心的笑。
孤独在他血液里酝酿成毒,当他碰到一个稍显天真的孩子时,迫切地想要了解一切。
只是,妖是不能参与人间之事的。他能做的只有看着他,从一个若小的孩童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这个毒,终于酿成了恶果。
嬴政失散了,为了生存他必须低贱,他原本就低贱过。
因为痛苦,才有了野心。可一个少年的野心依旧囿于荣华,至少是纯真的。因为淳朴,太初他心动了。
或者说,从见到的第一眼,那个少年颤抖的手害怕却好奇地靠近时,他就心动了。那只手,轻轻地覆上他的脸,语气天真:“好暖”
见多了生离死别,并不一定会习以为常。因为流浪,再没有人可以安慰嬴政,即便是他。
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连接妖界的地方。当他无助地希望找到太初,希望得到帮助,希望改变命运时。他有多渴望,现实就有多残酷。
他厌恶战争。
可当他回到了自己的王国,吕不韦告诉他,只有战争可以结束战争。
但吕不韦是权臣,一个权臣,最渴望的便是权力!他是皇帝,最需要的也是权力!
可是,满堂文武,他根本没有一个心腹。吕不韦经营多年,终于掌握了朝政,他,斗不过他。即便吕不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放手了一部分权力。
他还是太弱了。
太初知道,不是他太弱,而是命运太强,他总是遇到比自己强太多的人。
那一天,是白狐来找他的日子。白狐用秘法以极大的代价去人间走了一遭,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一回来了,就看见太初看着水月洞天,神情安宁。
那种安心冲掉了他的寂寞,让他终于不再陷入沉睡,久久不醒。可是,愈是弥足珍贵失去时便愈会疯狂。
白狐,他看着太初。眼泪是说不出道不尽的担忧。
可是,嬴政来了。
太初知道他的目的,他一直都看着他,在水月洞天里看到他的无奈痛苦彷徨,看到他的挣扎决心愤恨。
他不想把力量借给他,因为他的心已经有了恨,那种恨一旦被他的力量侵蚀便足以吞噬心脏,万劫不复。
“太初,我没有办法了。所有人都变了,你知道吗!所有的都变了。”嬴政哭了,他的母后,那样一个如水的女子。
在赵国当质子时,他的母亲每天粗茶淡饭看着她的笑就会很安心;
他的母亲在微弱的烛光里安静地仔细地给自己补着衣裳;
那时候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只要扑倒她怀里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他最亲最爱的母亲,成了母后就变了,再不复从前。到如今,彻底地背叛了他。
权力使人堕落。太初拒绝了他,却低估了嬴政的倔强。或者说,他所受的伤。
水月洞天,看到的再多,依旧是镜花水月。而嬴政那漫长的时光于太初而言不过是浮光掠影。
嬴政把他的心留下了,带走的是太初的心。白狐看着太初,叹了口气,“值得吗?”太初轻声回问:“你呢,值得吗?”
值得也不值得。
有了力量的嬴政,意气风发,扫六合,吞八荒,不过十载之功,天下尽入囊中。修长城,筑铜人,封禅泰山,君临天下,九州始皇帝。
太初和我看着那样的他,我是摇头叹息,太初是心痛。嬴政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杀了我。”
太初下不了手,也不会允许我动手。嬴政也再没有回来,至于是什么原因,重要吗?
太初,千百年来,太初再一次失去了朋友。而这一次,是因为自己。
“他怎么办?”白狐看着依旧不醒的向星,问道。这是太初第二个在意的人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太初在意他。
“他不是嬴政,也不会成为嬴政,送他离开。”太初冷冷说道。没有人可以代替嬴政。
“太初,你来了。我知道的,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来见我。”龙床上的嬴政,不过四十多岁,却苍老无比。
“对不起,终究还是没有做到。没脸见你,毕竟我还是太差劲了点。”嬴政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忽然恢复了血色,“对不起,太初,我还是输了。”
“可是,我不后悔。”
嬴政,我也不后悔。只是,少了你,这世间终究于唔而言终究变得落寞了。你是那苍白画卷里惊艳时光的白龙,以血为墨,以生为笔,告诉了我,何为痛苦。
你的痛苦,我没能感同身受,我的悲伤却传递给了你。我化成了你的样子,这样你至少可以陪我久一点。久到,我忘了那段时光,忘了你。
天问剑向天而舞,剑光所过之处, 众生皆拜。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子之剑,上抵苍天,下服黎民。
嬴政,天问剑会找到它的主人的,我答应你的,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