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最多的是什么?
是谎言。
为什么?
因为谎言安抚人心。
兖州,大野泽,又称巨野泽。
相传远古时期,以泰山为主的鲁中山地,曾是大海的一座岛屿。不知为何,竟逐渐形成了一片广袤的平地旷野,才出现了如今的地势,使得泰山与陆地相连。
在那些崇拜神话的古人眼中,移山填海无疑是神迹,唯有天上不可亵渎的神灵方能完成。
而向星却是明白这不过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勉强算得上是神迹吧。
兖州,从一进入这里,向星就发现了此地的不对劲。相比于徐州的休养生息,江南的繁荣景象,此地散发的是一片死气。
不似黄巾作乱那般的动乱,而是一种压抑得足以让人窒息的阴霾。
向星的眼皮直跳,武功到了如今的境界,一般而言,向星虽算不上百毒不侵,但寻常病痛早已离他而去。
只是,这股阴霾让向星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仿佛在这个地方,快乐就不应该存在。
大野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一个村庄,一个人影都没有。
大野泽,因有黄河流经,也算得上是肥沃之地,虽可能年年洪涝之灾,可黄河水,养一方百姓肯定是绰绰有余,为何竟荒无人烟!
想到这里,向星便决定一查到底。
白骨皑皑,村庄破碎,这!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
瘟疫吗?
不对!
瘟疫可怕的是这个时代的难以治愈,蔓延性虽然恐怖但也并非如后世生化危机般变态恐怖。
更何况,古时战乱不断早有人发现尸体火化便可防治瘟疫的蔓延。
最重要的是,这嶙峋的白骨,只有人!瘟疫过处,最先造难的便是畜生。
这是发生了屠杀!可即便是这动荡时局,也并没有人会如此丧心病狂般用如此惨绝人寰灭绝人性之法屠戮无辜百姓。
除非是胡人!历史上五胡乱华,差点将大汉民族灭绝,以他们蛮横血腥的手段倒确实可能行如此狠毒之事。但,此地离胡人何止千里万里,劫掠也不可能轮到这里。
多想无益。
向星看着嶙峋可怖的骸骨,眼神黯然。马儿低声嘶鸣,似乎要安慰眼前这个多愁善感的主子。
向星紧紧抿着嘴唇,松开了缰绳,走上前,缓缓蹲下。
真气在掌间凝聚,即便经历徐州战乱,即便手染血污,他的心在看到这里的白骨,还是乱颤着。
愤怒吗?
不,怎么可以愤怒,凭什么愤怒,这是乱世,这样的事以后只会愈来愈多。
那这是什么情绪?
向星不知道。他只是,只是心在这一刹那变得压抑,压抑到好似不会跳动了。
大野泽,这里的土地算不上多坚硬。
向星一掌接着一掌得慢慢轰击着地面。这个村庄不大,可也有几百号人,他们就算是死在自己的家乡,可却无法入土为安。
这些人应该是同时死去的,否则,又怎么有满村骸骨无人入殓?
到底是谁,竟会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向星有一种说不出的怆然悲恸。
他一路疾驰,是为了去洛阳解决那十常侍之乱的,可是这一路却并不太平。
典韦,这样的小插曲他虽然云里雾里,可至少只是谜团而已,出了徐州,出了九里山,当他身在兖州时,才知晓徐州之地为何为天府之国。
徐州交通四通八达,有良田,养强将,商贸之强盛比这兖州强上不知百倍千倍。可向星原以为这是因为兖州之地黄巾贼货实在猖獗,一方太守已是制止不住。
可如今这情形,恐怕,并非如此。
半个时辰过去了,向星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向白骨。
死者为大,最为尊敬的方式自然是向星用手将他们抱入坑中。
可他向星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当他的手触摸着那刺手的白骨,他立马缩了回来,更没有勇气再摸一次。他终究也有自己所害怕的东西。
向星轻声道歉,用真气将骸骨托起,一具一具缓缓放入挖好的巨坑中。
实在难以想象,满村遭屠。向星沉默着,沉默着,他机械地重复地做着同一件事,只是为了让亡灵入土为安。
大泽地,这个地方也有着自己的传说。
春秋,孔子曾于此地见麒麟,大哭曰:“出非其时而见害”“吾道穷矣。”
麒麟,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相传远古,伏羲曾见龙马负河图出黄河,由此演绎八卦。龙马,相传为麒麟者也。
麒麟出没之地,自然钟天地灵秀,而如今,何来钟灵毓秀?
尸骸遍地,尸气亦是毒气,这方圆数里更是再无野兽踪迹,便是那昆虫蜘蛛都已逃之夭夭。
尸体便是在暴晒时日最快亦是需要半月有余才能化成白骨。向星不明白的是,这么些时日难道竟无人经过此处?
直到他不断搬运骸骨时,偶然发现了几具尸体。
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尸虫在其中来回游动,冷不丁会有几只忽然爆了出来,见之作呕。
更为可怕的是那恶臭,向星从未闻过尸臭,可这第一次也让他日后都不想再闻。
腐败的恶臭难以想象是从我们人的身体所散发的,身体血肉明明是干枯的,可到现在却已经臃肿。
七窍中不断有尸虫出没,向星并不是仵作,更何况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恶心,纵然同情他们遭遇,可此刻唯一能做的也只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如果可以,向星自是希望能轻易找出线索,好让他明白其中缘由,抓出真凶,还枉死者一个公道。
可他却忘记了,他手中的鲜血,那些被他所杀之人的公道又在何处?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公道?在乱世谈论公道就是幼稚,这甚至是桥玄都嗤之以鼻的地方,可也正是这追寻公道的傻气善良也让桥玄对他的另眼相看。
毕竟善良的人总是更值得信任。
不知不觉间,天已黑了。风扬起了黄沙,夜幕中甚至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便是那闪烁的星辰在此地都难以入目。
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诡秘气息,那种似妖似邪。他只在一件兵器上感受过——斩鬼神。
不属于凡间的魔器,若非接触过斩鬼神,向星便是功力高深却也嗅不出这等诡谲。
这不似寻常杀气那般凛冽,也不如煞气那般凄厉,可那阴毒噬骨的邪气却更让人毛骨悚然。
此地的古怪他向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天下竟真有邪物!而此地的邪气更是远逊于那被束缚的斩鬼神,他不由胆颤心惊,真正的斩鬼神到底有多恐怖!
吕布,那样一个追求力量的武者,是否能抵抗住斩鬼神的邪气!
因为,便是此地这若有若无的邪气,第一次,向星竟然有了临阵脱逃,畏惧的念头。
村庄,阴暗的墙角忽然钻出一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舌头伸出,贪婪得吮吸着生命的气息。
“又有食物来了。还是从未遇过的极品。大王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匿于黑暗之中,好似从未出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