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

那时候你还叫帝辛，真的是很好很好。我们可以一起驱虎猎豹，世人皆知我父飞廉之勇，却不知你的武力天下无双。

还记得殷都外那森林里的白虎吗？那是你18岁时一人独闯虎穴，手刃恶虎，所寻到的幼虎。你把他送给了我，我一直照顾得很好。我叫它小白。

它长得真快，不过三年时光便是到我腰间，你已君临天下，又是一年，这小白愈发高大，身形竟直逼战马，而我，终于也成家立业。

权利真的是可怕，当你不过是储君时，你期盼那至尊之位，为的是心中野望。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出现该多好！

妲己。

红颜祸水？便是为她祸国殃民亦是值得。天下，怎么会有那么美的女人，她纯粹是来征服这世间的男人。第一眼，就让人深深难以自拔。

一颦一笑，明知做作仍让人心酥体麻；一举一动，妖媚明艳更让人神游天外；便是像空壳一般静坐在那，都让人魂牵梦萦。

她笑，男人会神魂颠倒，她哭，男人会心如刀割，她快乐，你会觉得用这世间所有一切来换都是值得的，她伤心，便是天上日月星辰若是能使她忘却烦恼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摘下来。

就是这个女人，谁见了不痴迷？朝野上下，便是明知她是你一人的，可心中那抹惊艳如何抹去。冀州侯苏护，难怪世人皆不知晓他有女儿。

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间。

那天，我如往常一般闯入寝宫，她已被你打入冷宫。所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却难掩失落与怜惜。那样的女子，入了冷宫，又如何生存下去？

那时候，你茶不思饭不想，你整日练武，骑马，狩猎。所谓政务再也无心打理。帝后贤淑，可碍于礼法却不能为你分忧。

我知道，你只是在想她。你问我江山美人如何自处？我说，天上地下，唯你独尊！那样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于心不忍。

她，妖艳而不做作，狐媚亦有仁心。我想，她内心也应是如莲花般纯净的。只是，冷宫，冷宫，那里究竟有着什么！

伯邑考，我问他，她是原来的妲己吗？他摇头，他说，妲己怎么可能会杀人？妲己怎么可能会残虐忠良？他哭着说：“一定是这个大王昏庸残暴用女人做幌子。”

我没有说话，西伯侯长子，素有贤名，知天文地理，晓音律弓马，殷商第一世子。西岐，我看着这个儒雅的男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的父亲，此刻已被帝辛囚禁。

我是谁？我摸着白虎，他们都叫我恶来。我长得确实凶神恶煞了点，他们说我体内应有蚩尤之血，是蛮夷遗脉。我也变成了忠臣口中的奸佞。

是我放妲己出了冷宫。他们不敢怪罪帝辛，不敢咒骂妲己。妖后奸臣，这一切的一切，我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

伯邑考去了殷都，为了救姬昌，更多的，是为了见妲己。他比谁都想知道妲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拦住了他，“无论你去殷都的目的是什么，你应当明白，去了，就回不来了。”

伯邑考看着我，眼神坚定。西岐的他，是贵公子，是翩翩少年，现在的他，是出征的战士，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已经决定了。

院子里，小白慵懒地趴在地上。它的个头愈来愈大了，性情倒愈发温顺。

我摸了摸它的额头，顺着它柔软温暖的毛发轻轻抚摸着。那个帝辛仿佛已经不在了。

胥余曾经说，“我们殷商，危在旦夕了。”那一天，妲己恩宠已甚，她与帝辛二人更似如胶似漆。那一天，妲己用玉簪喂帝辛用膳。

之后，帝辛命巧匠造了玉筷，再之后，象牙，再之后，金盘……渐渐地，帝辛举全国之力，极尽奢华，酒池肉林，摘星楼，望月台。

我是殷商第一勇士，帝辛带我领略这遍地繁华，此刻，他真的是天上地上，唯我独尊。

酒池肉林。除了一群醉鬼什么也看不到。

摘星楼，望月台。除了一群装神弄鬼的妖孽什么也看不到。

满朝文武，除了阿谀奉承奴颜婢膝什么也看不到。

我，就算再蠢再傻，也知道，他不再是从前的帝辛了。

他的身躯依旧高大，只是却多了一些臃肿，那是久久沉溺温柔乡的堕落。

他的眼神依旧摄人，只是却只剩暴戾，那是源于对自己力量的不自信。

我跪下说：“大王，请准许我为您出征。”

姬发，那就是我最后的归宿了。

妻子看着我，想陪我一起去。我摇摇头，说：“你带着小白走吧。”她抱着我说：“我不，我们投降吧。武王他……”

我说：“绿珠，我不能走的。”我喊着她的名字，心里叹息着，我不能走的。

伯邑考死的时候，我没有救。胥余死了，我无能为力。比干死了，我已经麻木了。现在，轮到我了。

我看着皇宫，我仿佛听见了那个女人满足快意地大笑。

她看着帝辛为了她背叛一切，看着帝辛为了她众叛亲离，看着帝辛为了她逆天而行。

摘星楼，她跳着舞，躺在我的怀里，眼神迷离，“我，美吗？”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地开合着，像无声地邀请，她是怒放的曼陀罗，妖艳致命。

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身后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恐惧。

她，是帝辛的禁裔，任何人都不能染指丝毫，连多看她一眼都是罪孽。

我忽然明白了妲己的想法，那个冷宫真的有如此可怕？可以让人变得这般可怖？

我恨他，恨你，恨你们，恨这个天下所有的男人！

伯邑考，她是多恨你，才有这样的绝望。

伯邑考，你又是怎样的心碎，才有那样的愤怒。

愿王远色兮，再正纲常；天下太平兮，速废娘娘。妖氛灭兮，诸侯悦服；却邪淫兮，社稷宁康。陷邑考兮，不怕万死；绝妲己兮，史氏传扬。

她看着我，疯癫地笑着，“这里就是我的归宿。”

绿珠抱着我说：”我们投降吧。”她哭着求我，她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那个狐狸精，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带着她逃。”

我看着怀里的丫头，尽可能地温柔，我扶起她的下巴，“这辈子，我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和小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这辈子，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的脑子不太好用，总是看不出人背后的真实。不像那些聪明人一眼就看出妲己的祸乱，不像那些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武王伐纣乃天意难违。

姬发劝我投降，弟弟季胜已经归顺，又何必兵戎相见。我看着他，说，“伯邑考是我杀的，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姬发摇头，“错不在你。”

在妲己！

我笑了笑。也许确实肯定是她，可是，至少一切都是帝辛他心甘情愿的，这就足够了。

因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身为臣子，为君王劈荆斩棘不过职责所在。

身为至交，为兄弟两肋插刀更是理所当然。

我不可能抛弃他，就像帝辛他不会恨妲己。

姜子牙的打神鞭抽得我几乎形神俱灭，我说，我可以死，只是，放过帝辛。

姬发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说道，“一切都应当有个终结，纣王他必须死。”

摘星楼，帝辛他自焚了。妲己原本陪着他，可之后又消失了，到最后，终究只剩他一人了。

我好想救他，可是却没有力气，身体虚浮，世间变得模糊，又真实。

忽然，小白冲了进去，救出了帝辛。却有西周武将围攻，帝辛拿着剑，他再不是从前的万夫不当的殷商第一人了。

他笨拙的动作甚至需要小白不停地帮他抵挡攻击才能苟延残喘。

姬发出列了，他骑在马上，看着帝辛，眼神忽然轻松了下来，他说：“你看，到最后，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小白倒在地上，鲜血淋漓，帝辛看着它，眼神疼爱。恶来，到最后你也走了呢。只是，你有没有恨我？恨我绝情忘义，为了妲己置你于死地？

帝辛看着姬发，眼神坦荡，“我不过是用江山博美人一笑。”

我希望她可以不恨了。

小白猛地窜起，扑向姬发，竟口吐人言：“放了帝辛！”

放了帝辛！

帝辛看着小白，难以置信地呢喃着：“恶来？”

到最后，你依旧没有抛弃我。

你最后悔的应该是没有一刀砍了苏护那老家伙的脑袋吧。

最遗憾的是没有抢妲己的那天被迷住了发呆被我捷足先登了吧。

现在，就剩我们兄弟两个了，所以，我们一起去死吧。

……

绿珠呢，这个丫头应该在安全的地方了吧。

柴房。

贾栩看着那气，先是凝实成杀气冲天的白虎，而后又缓缓消散，眼神疑惑。待要继续观察下去时，却见典韦已是醒来。

只见典韦眼神沉着，一身肃杀之气更是超越他的想象，其中夹杂得更是寻常难以遇见的阴气。

啧啧称奇，世间竟有如此稀奇之事。

只见典韦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向星和惊叹称奇的贾诩，身形竟如绿珠一般消散。

没想到恶来之灵觉醒竟有如此大的力量。贾诩心中忖道。但，这不符合常理啊。这种功力根本超越了世间武学之道，事情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