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途
第八章 迷途

不知不觉,三日已过。向星依旧昏迷不醒。那一战的惨烈只是对他一人。这三日,并没有太大动静,唯一让众人猜不透的便是牢狱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囚徒被劫走了。

可喜可贺的自然是,黄巾贼退了。紧接着,就是又是大批流民。尹天赐轻蔑地看着远处,糜氏糜竺糜芳在那施粥施米。

名声真是好赚。尹天赐想着。这些世家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出来施舍善心,这些受难的百姓就将他们敬若神明。

而三天前,却是冷漠屠夫。忽然,尹天赐看到人群中一对无依母子,情节也许老套,但现实这样重复才显得更加讽刺。

妇人体弱多病,幼子孤苦彷徨,这样的时候,最是好欺负的。

那群人,堂堂七尺男儿,有手有脚,此刻却是讨了一次又一次,拿了多少次米,喝了多少碗粥,每一次都插在那对母子前面。妇人,无声忍让,幼子敢怒不敢言。

尹天赐将手中馒头扔在地上。走过去,直接将那几人揪了出来。看着他们,眼中甚至没有愤怒,就是因为有这些人,我们才被迫学会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你做什么?”愤怒的眼神望向尹天赐,却终究不敢上前。三日之前,他们亲眼看着这个家伙面对千军万马。只是,色厉内荏,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去。

尹天赐突然间很恨自己,看着刺史府邸,那里面躺着一个英雄,可是,这些人,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死,那些不重要,可为什么会救了这些渣滓。

滚!

尹天赐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离开。这样的事情他见多了,可为什么今天格外愤怒?是因为死里逃生吗?但躺在那里的不是他,他好像又不应该这样愤怒。

刺史府邸,小梅担忧地问着大夫:“我家公子为什么还没有醒?”

大夫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道:“姑娘,那么重的伤,即便是神医在此,恐怕也没有办法让那位公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苏醒吧。最少还要三天,公子才能清醒呢。”

这是哪?

向星睁开眼,却总是那样难以置信。

一幢幢小平房,些许坑洼的街道,没有多少小车,自行车也大多是旧式的,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八十年代的凤凰牌自行车。那让自己老爸引以为豪的自行车,就是它才能把媳妇也是自己的老妈娶回家。

一个妇女拿着鸡毛掸子从身边疾走而过,依稀有着模糊的印象。不由自主地,向星跟了上去。也许是又穿了吧,都无所谓了,都是死过几次的家伙了,再穿也没什么稀奇。

不一会儿,就见那妇女拧着一个小鬼的耳朵,将那个恋恋不舍却惊慌失措的小家伙从游戏厅里揪了出来。鸡毛掸子狠狠打在身上,周围的邻居看着,“小海他妈,小孩子都是贪玩的,别那么用力打。”

一些男人对那小鬼挤眉弄眼地:“小鬼头,还不快跑,回家找你爸。”听到这里,那小鬼趁老妈一不注意,溜得飞快。却听见一声吼:“再跑,回家我打断你的腿。”

一群男人可气地拍着大腿,“怎么就有这么老实的小鬼。还不快跑,找你老爸治你老妈啊。”另一个男人笑道:“这小鬼以后是找不到老婆的,这么老实怎么骗女孩子。”

向星笑了笑,不觉间眼眶湿润,他轻轻说道:“这小鬼以后确实总泡不到女孩子,不过他逃回家也没用,他爸可是妻管严,被他妈吼几声就没声音了。”

他走过去,身形颤抖:“妈,你还好吗?”双手颤抖地摸向她的脸,那张脸朴实无华,甚至因为劳累,更没有护肤的习惯,不过30出头,已有不少皱纹悄然滋生。

只是,自己的手却那样无助地穿了过去。那个最亲的人,此刻眼中只有那个害怕地想逃跑,双腿却打颤的孩子,那个没用的孩子。向星跪在地上,明明不心痛,可是,为什么眼泪止不住。

家中,孩童的自己跪在地上,父亲偷偷藏起了鸡毛掸子,一个劲地拦住自己亲爱的,“唉,小海还小,贪玩是正常的,随便骂骂就行了。啊,儿子,下次不能玩那么久了。”

老妈眼睛一瞪,“还有下次,以后都不准去那里。”然后拧着身边男人的耳朵,“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当爸爸的,把自己儿子带到游戏厅里面打游戏。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

说完,又不知道在哪里抽出了细棍,追着老爸打。

向星看着,不觉间笑出了声。走到那个男孩面前,蹲下,看着和幼时的自己,这是一个安静木讷的孩子,学校里成绩就算拔尖却争不到第一,因为不敢和别人说话,也没什么朋友,因为总是有同学欺负他。

在学校,被打了不敢说,像个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瘦的像只猴子。为了他,老爸老妈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向星轻轻摸着他的脸,即便知道触碰不到。

可是还是忍不住,他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没用,只会让人担心永远没有担当呢?”话未说完,向星忍不住抽泣,你这个爱哭鬼,真是懦弱,有什么用。

忽然,门外有个稍大的小鬼,眼神中闪烁的古灵精怪,五官相比自己而言更阳光,他喊着:“阿姨,我来找小海玩。”

夫妻俩听到声音看着门外小孩,停止追打,老妈说道:“鹏鹏啊,我们小海要做作业,等明天再去找你们玩。”鹏鹏小手,偷偷在身后挥了挥,说道:“濛濛也来找他玩。”

说完,从身后拉过一个小女生,怯生生地说着:“阿姨,我也来找小海玩。”向星清楚地看着老爸眼中的笑意,他抱着老妈说道:“好了,好了,让他们出去玩吧。”

向星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流露出的感动愧疚,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记忆中清晰的却是记恨你的模样。

无论时光怎样变幻,你都会一如既往地爱我,而我这个不肖子,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崇拜你,或许有的只是二十年如一日的忤逆。

我忘记了小时候你怎样的维护我,我忘记了小时候你对我的不舍得,我忘记了小时候你只会凶巴巴却从不动手,只记得,十五六岁我顶撞你们,你对我的教训。

只记得十五六岁我旷课逃学顶撞老妈怪你们没本事,为什么不给我足够的钱买东西,那个时候你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那个时候你狠狠地踹我,那个时候我被你揍得躺在地上不能动。

你说:“谁都可以说我们没本事,就你不行,谁都可以说你老妈脾气不好,就你不行。”那个时候我咆哮着说出的一辈子都后悔的话,“那你们TM有种再生一个啊!”

那一天,没有晴天霹雳,也没有狂风暴雨,那是个烈日炎炎却有凉风习习的夏日。

向星看着亲热的父母,那个不懂事的自己已经蹦跶出去,如释重负。他们看着自己,眼里流露出幸福。

老爸说:“该去赶工了,过几天那老李要收货了。”老妈说:“那确实要快点来,还有那齐校长也要一批呢。”忙碌的身影,这一忙,就是几十年,这一忙,就将后面不过四十岁的双亲硬生生变成五十多岁模样。

向星跪下了,跪在他们面前,涕泗横流,嘴巴微张,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重重地磕头。

我们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过去的那些对我们有多重要,时光复返,我看到了你们,也许是梦,也许是黄泉幻象,可是,见到你们我真的好开心。

“我爱你们!”那句从来对父母羞怯说出口的话,此刻,向星轻轻说着。我爱你们!他大口地呼吸,只因为,眼泪,哭泣,此刻,来得凶猛,只因为,原来我也这样深爱着你们。

如果,在原来的世界,你们找不到我,请不要担心,因为你们的孩子还活着,并且活的比以往都精彩,我也会尽力地活着,而且,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的。

放心吧,你们的孩子不是懦夫,他比谁都勇敢,比谁都有担当,即便现在你们眼中的他还是那样的胆小怕事,也请不要担心。

如果日后他敢顶撞你们,请你们务必一定要狠狠揍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父母对于孩子永远没有错。

再次将头磕下!

咚!

场景如云雾烟消云散,一眼望去。向星瞳孔猛缩。前方,有一人背着书包的少女轻轻地走着。从背影看过去,就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堪堪及肩的长发,盈盈一握的细腰,笔直修长的双腿,纤细洁白。即便闭着眼,他都能描绘出她所有的模样。

虽不是魅惑众生的瓜子脸,但却有钟天地灵秀的鹅蛋脸,宛转的蛾眉,会说话的眼睛,不是粉黛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粉晕,天鹅般高贵的细颈。

她回首,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你别跟着我了行吗,我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也别将你的保护欲强行施加给我。”后面,是那个不知所措的男孩子。“伊伊,怎么了?”

一个男子从车上下来,关心道。伊伊看着他,眼中闪过惊喜,“哥,你怎么回来了?”说完便上去搂着他,“嫂子呢,还有有没有给我买礼物啊。上次你可是欠了我好多东西呢。”

那男子无可奈何,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看着那个窘迫的男孩子,“又是喜欢上你的小男生吧。不过,这次倒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子呢。看上去应该挺乖的吧。”

伊伊说道:“哥,你应该知道人不可貌相,这个家伙,可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劈腿的渣男,我怎么可能看上这种人。我们快回去吧。”

向星看着她离去,怅然若失,那个男孩子魂不守舍,转身离开,背影黯然。向星望天,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是个渣男呢,伊伊说得对。他有女朋友却拈花惹草,那个女生还是自己的初恋。

不对,那样的自己怎么配有初恋,那样的自己就注定了孤独终老。

只是,向星看着远去的车,消失的伊人,他心里坚定不悔地道:“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你,即便得不到回应。”

今生无缘再见,前尘过往,若是上天垂怜,安然归来,那时,你若未婚,我也未娶,可否心中为我留下一个位置,可否让我站在你的身边,可否让我牵住你的手。

有你在身边,世间繁华美景于我不过如梦幻泡影,世间红尘万丈,于我而言抵不上你回眸一笑,我因你懂得了爱,明白了珍惜,学会了宽容。只因为,纷扰人群中,你住进了我一直溢满空虚寂寥的心房。

你喜欢顶天立地豪情万丈的英雄豪杰,我去当,你爱才华横溢挥斥方遒的翩翩才子,我去做,只是为了你可以有一天,轻声唤着我的名字,捧着我的脸,说出那一句:我喜欢你。

世界,好似镜子般破碎。青山绿水间,一白发老道惊道:“已料此子非凡,却难知其心之坚,世所罕见。不过三日便是元神迷途归返。难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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