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峥嵘
第七章 峥嵘

徐州城外,惨象横生。

黄巾贼肝胆俱裂,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冷血无情之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残暴嗜血之人!

可是,对于城墙上,两个丫鬟泣不成声,他们的少爷,平时对她们嬉笑怒骂的少爷,偶尔发发小脾气总装糊涂的少爷,内心善良柔软的少爷,今天却在那里独自面对千军万马。

陆逊看着那个被自己鄙视的少主,那个明明没有他聪明,字还丑的一塌糊涂的少主,第一次看见他这么高大、伟岸。

他说,有我在,你们就不会死。

虽千万人,吾一人往。

黄龙咆哮着:“给我上,杀了那个家伙,不顾一切!”之前的忌惮,此刻幻化成恐惧。那是世间的魔神,身形环绕的宛若实质的杀气,一袭白衫生生染成血红,身前尸体堆积成山。

他明明喘着粗气,他明明精疲力尽,可是,为什么,箭雨奈何不了他,骑兵奈何不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全给我冲。

杀了这个家伙!杀了这个魔鬼!

结束自己的噩梦。

麻衣大汉看着向星,惊骇莫名,那些流民更无一人敢靠近。黄巾贼,骑着马疾驰过来的黄巾贼,没有一个能到他们身边。

向星成了一道城墙,虽然,这是因为流民全挤在了城门下,数千流民更是在之前便死了大半,如今不过千余人。但即便如此,也恐怖异常。

那些一开始悍不畏死的骑兵,冲过来,迎接他们的便是冰冷的剑锋。而这或许是好的结局,至少没有随他们的战马一同被劈成两半。或者被向星用手生生撕裂。

向星笑了笑,拄着剑,牵扯出的伤口,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他看着前方问道:“英雄,你怎么样?”大汉愣了愣,说道,“还好。”中了自己全力一掌,深受重伤却还能如此战斗。

城墙上,陶谦双拳紧握,陈登更是羞惭,不忍去看。这个英雄终究会死,只是时间问题。

向星看着不远处,笑道:“还好就行,接下来可是真正的黄泉路了。英雄你叫什么名字,黄泉路上有个伴却喊不出名字很尴尬的。”

大汉似乎也被向星的豁达感染,“尹天赐,无字。能认识公子你是我的荣幸。”向星笑了笑,说道:“项兴,字攸宁。认识你很高兴,只是,抱歉,却要拖你和我一起死了。”

手,在颤抖。

已经无力拿起剑了吗?那样,真的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看着向星,黄巾贼颤颤巍巍,踌躇不前,此刻的他,到底是真的无力反抗还是,蓄力反击?

终于,有人迈出了第一步。

刀,轻而易举地砍上了左肩。有着一闪而逝的惊喜,而后,永远闭上了眼睛。可是,这一幕却清晰地告诉了他们,他力竭了。

那个恶魔终于力竭了。他们想起了首领大帅的话,“那个人,首级千金,躯体百金!不顾一切去杀了他。”

那个人就在眼前,而且无力反抗了。

蜂拥上前,向星拔出了剑,眼中狠辣果决,以命搏命。没有丝毫防守,任由刀刃及身。只是,即便此刻动作较于平日缓若蜗牛,依旧比这群普通人快上那么一分一毫。而这一分一毫,让向星在刀锋间游走。

身上难以避免的又多了几道伤口。“桥公,你救救少爷吧。”两个丫鬟哭求着。倒是陆逊,此刻神色慌乱双眼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里,那个有着项兴之名的少主。

可是,骤变已生。是盾兵。

向星忽然想到曾经自己所想的玩笑话,自己身份如今这么高,应该不用自己冲锋陷阵了。

没想到,虽没有冲锋陷阵,但连马革裹尸都算不上,因为,从这些人眼中的热望,自己恐怕会被五马分尸。果然,衰人就是衰人,到哪都注定衰!

一声龙吟,却再无之前雄浑强悍。仅仅只是震开围绕压制项兴的一个盾兵。下一刻,大汉瞳孔骤缩,一股真气自项兴爆炸开来。

向星说着:“走......西北方......再不走......来不及......了”身上还嵌着方才的朴刀,大汉道:“我带你一起走。”向星轻微摇摇头:“现在......与死...无分别。”

箭,没入胸膛。奇怪,明明快要死了,却一点都不害怕?可为什么那些家伙,却如此害怕死亡?如果这就是我的与众不同,或许真的如此。

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那里有一种名为伤心的情绪,仰望天空,血色的夕阳即将落幕。

原来,我从来就没想融入这里。那在梦中才会出现的身影,那个让自己卑微到尘埃却始终得不到回望的身影,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只是奢望。

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至少爱过人,这一次或许是真的死了。右手颤抖地伸了出去,想要抓住那近在咫尺的幻影。天空中,疾驰而来的,是漫天的箭雨。

你看,流星来了。向星说着。我好想.......

不知为何,城门开了。徐州精锐尽出。糜芳道:“如此,前功尽弃了。”陈登目眦尽裂,“我等徐州将领难道还不如城下那无名小子吗?”

身躯倒下。尹天赐连忙扶住,吼道:“快进城!”而后背起向星,往城里冲了进去。

小竹看着浑身是血的向星,捂住嘴巴,泣不成声。这样的伤势还能活吗,可是......大汉胡乱抓着人,“大夫呢,大夫呢!快喊大夫啊,再不救他会死的!”

陆逊说道:“没用的,这么重的伤,谁都不可能活下来了。”桥玄摇摇头,看着陶谦,陶谦下了命令,“去,赶快把城中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尹天赐看着陆逊,那不属于小孩子的镇定与冷漠。

他悲怆地说道:“我不知道在你们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眼中,我们这些布衣百姓算什么?或许,在你们眼里,我们明如草芥。”

“可是,我们也有父母亲人,我们流的血也是红色的,我们都两只手两只脚,可为什么你们就可以安然无恙的进城,我们就要在下面为了渺茫的活路拼尽所有的鲜血。”

他说着:“我恼怒他拦下我们所有人的生路与希望。送你们进城是他的责任,他做到了,不放我们进城是因为城墙上的人,高高在上,根本没有把我们的生死放在眼里。你们在意的是什么?”

“是自己的利益,是自己的名声,你们平日便变着法来吸我们的血,那些黄巾贼不过就是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才狠下心反你们这些所谓的朝廷吗,我们往徐州城一路亡命逃跑。不就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好名声吗!”

“今日,却总算见到了好名声!”

尹天赐转身离开,他说:“这个人,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对待我们贱民没有鄙夷抛弃之人,他的尊卑之见与你们不同。我钦佩他,更敬重他。”

“你们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身重数刃,那是混入流民中的黄巾暗中所施的黑手。他不知道是谁,我想,若是你们应该会迁怒所有人吧。用尽力量守护之人,却在身后,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而他,对我说的却是,不要靠近我,小心!

众人不语,只有那两个六神无主的丫鬟,害怕担心着。这世间,总有朽木,不可雕。向星就是那块朽木,只是这样的大仁大义,他桥玄愧不敢当,他陶谦愧不敢当。

因为,在他们看来,百姓虽国之根本,但百姓并非个人。那几千流民,不过是天下百姓中微不足道的一份,不足以一直挂怀于心。

世间大仁大义谁又能说得清呢?

黄龙看着徐州城精锐尽出,而那向星已是被人救入城中,气急败坏道:“鸣金收兵。”此刻,徐州将士个个义愤填膺,气势如虹,而他们这边,被那一个家伙杀的......

黄龙摇摇头,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刺史府邸,两个丫鬟看着大夫不停地换水盆,端出的自然是一盆盆血水。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血。小梅想着。会不会死,她们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向星,虽身受重伤但毕竟已受医治自然是不知道多重,但时隔三年伤疤犹在,便是知晓其中凶险。

只是,这一次,一定比上次更可怕。昨晚,依偎在他怀里,他有力的臂膀,还有温柔的呼吸,还有体温气息到现在似乎都还在她身边。

可那个人却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是因为自己有非分之想,才会受到惩罚吗?如果是,为什么是他,而不是自己。

大夫们出来了,来不及擦汗,行礼道:“大人,里面那位公子已经无恙。”

“我们行医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生命如此顽强之人。浑身上下伤口无数,更是有五六道在致命之处。胸膛一枚利箭更是涂抹了毒物,更是离心脏处不过差了几分,却依旧能活下来。”

“说实话,非是我等能耐,实在是天佑公子。”

小梅急忙问道:“那我家少爷,接下来是否无大碍了。”一个大夫说道:“只是失血过多,又有如此重的伤,已元气大伤,恐怕接下来的一两年都要疗养了。”众人皆松了口气。

桥玄看着陆逊,只见他神情一闪而逝的喜悦后更是浓重的迷茫。问道:“逊儿,怎么了?”

陆逊摇摇头,“学生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桥玄点点头,“你所想的,我也没有答案,但是等你少主醒来后,可以问问他。”陆逊疑惑道:“为何?”

桥玄看着星空,那属于向星的将星,明暗不定,心里回答着:因为你追问的我并没有答案,或者说不是你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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