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冉看完手上文件的最后一行字，将文件重重地合上，随之座椅转了半圈，黎冉面向窗外，思索着什么。

她回想那天在美容院曹慧说的话，回想打不进汪居厚的电话，回想在汪居厚办公室他对自己说的话……她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皱起，越皱越深。

转身拿起办公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口咖啡含在嘴里，想咽下去算了，咽喉却始终无法允许这一口咖啡顺势流进胃里。她站起来，走到垃圾桶跟前吐掉了那一口咽不下的咖啡。嘴里的咖啡味使她很不好受。

于是她出门倒了杯白开水，站在热水机旁喝起来，嘴里含着一口无色无味的白水，咽喉放行了一小口，随即又关上了城门，这一口白水也被堵在了咽喉外。这水不再无色无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嘴里含着这一口恶心的白水快步走近卫生间。

“哇。”黎冉吐掉了嘴里的水，拧开自来水龙头冲洗手，捧起一口水漱了漱口，自来水触及咽喉时，又低下头全吐了，不明所以的恶心。她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把脸冲了一遍又一遍。

当黎冉回到办公室时，电脑里收到了一封邮件：

离婚协议书

黎冉又一次按了按太阳穴。

生活的难总是如乌云，喜欢密布；然而生活的难总是不同于乌云，来得渐进、凶猛，散得缓慢，又缓慢。

黎冉左手按着太阳穴，右手点开了这封邮件。

严初在邮件里说，离婚后，夫妻共同财产全部归黎冉所有，房子也是。还有一些话，黎冉没来得及看就晕了过去。

黎冉在医院里醒来时，严初刚刚到病房，黎冉的秘书这才回了公司。

“你怎么来了？”黎冉先开口。

“躺着别动，你现在很虚弱。”严初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面朝黎冉。

“我怎么会晕倒？”

“你怀孕了。”严初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波澜。

“怀孕？”黎冉的惊讶溢于言表。

“你太忙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在意，怀孕也不知道。”

“好了别说了。”黎冉把头扭向另一边。

严初不再说话，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想要多说的。他就是这样，话很少，家里、公司里，话都很少。但是严初的思路，是十分清晰的。

过了一会儿，黎冉依然面向另一边，开都说道：“离婚协议我看了，等我出院就去办。”同样听不出半点波澜。

“先别说这个，不重要，你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不要想了。”

“不用了，等我出院我就和你去办离婚。

“另外，房子留给我就行了，谢谢你。”

严初没有立刻说话，病房的空气突然热起来。

窗外飞过两只鸽子。

“如果，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不离婚，我会把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

黎冉没有说话，严初继续说：

“我知道这个孩子不会是我的，不用检查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夫妻生活了，根据这种情况，我们其实也早就可以被判离婚了。但是你现在有了孩子，需要照顾。”

黎冉转过头，看向严初。

“严初，谢谢你。我会把孩子打掉，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况且我也不是一个，起码现在不适合做妈妈。

“你不用想这些，如果你等得及，我一出院就和你去办离婚，如果你等不及，明天我们就去。”严初从来没有看过这样脸苍白得如同墙壁和窗帘的黎冉。

女人，说到底，褪去平时的光鲜、职场上的干练，都是脆弱的。女人终究是需要被保护的。而大多数男人，不明白。

严初知道，以黎冉的脾气，即使自己再说多少都是无济于事的，只好不语。

黎冉又把头转向窗户一边。

严初坐在她身后，领带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扯松开。

窗玻璃沿上站着两只鸟，太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窗帘上，窗帘因此沾上了几分引人遐思的梦幻色彩。

黎冉有些累了，她的眼皮开始不知觉地重起来，可是她不想睡去，她现在看到的景象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听见十多年前上大学时严初为她唱歌的歌声，她看见严初干净的白衬衫和自己的长裙，秋天校园里的枫叶落到她的脚上，她和严初都很爱听踩在一地枫叶上咔咔的声音……

她笑起来，病床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她更困了，眼皮更加重了。她无法控制地闭起眼睛，嘴角带着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