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卖唱
第六章 卖唱

龚氏想着她自己本就是穷苦人家,日子过惯了也就将就着罢了,可是这一家,失去了主心骨,又没个生计,夫人和箫儿小姐今后怕是难过啊!

庞倩娘倒是没想到以后的日子,刚出了府,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完全没了思想。

小玉箫拉着娘的手倒是冲着龚大娘笑了笑:“以前师父曾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娘?”说着摇了摇庞氏的手。

是啊,看着自家女儿乖巧模样,庞氏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至少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龚大姐看着小玉箫,也破涕为笑,点了点闷头走路的龚飞的脑袋道:“臭小子,你要有玉箫小姐的一半儿聪明劲儿,我和你爹就阿弥陀佛了,整天嚷嚷着要从军,刀光剑影的想吓死我们啊!”

龚飞吐吐舌头对玉箫低声说:“我爹和她想让我将来参加科举,考什么状元,都快想疯了!我才不乐意呢!”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龚大姐又伸手给他一个崩栗,对着庞氏抱怨道:“我和他爹为了让他上私塾,花了大半积蓄,可是这小子成天不务正业,好好的学不上,居然偷跑到武馆给别人当跑腿了,真叫我操碎了心!”

庞倩娘拍拍龚大姐的手,安慰道:“现在阿飞还小,慢慢的自然也就明白了你们的苦心!不必太着急!”

“是啊!”小玉箫也插嘴道:“听我爹爹以前说过,除了文状元,还有武状元呢!龚飞哥哥一定可以的!”

“真的吗?唐大人是这样说的?唐大人真的说过吗?”龚飞一听眼睛都亮了,拉着玉箫就问个不停。

怕引着庞倩娘的伤心处,龚大姐作势要让龚飞闭嘴,一个爆栗正要打出。

庞氏拦住她道:“无妨的,我现在已经看开了,夫君他死得其所,我该为他高兴,为了玉箫的以后,我也要重新振作起来,大姐,你不用担心我!从今以后,我会带着箫儿好好生活下去!”

“哎呀!夫人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龚大姐拍了拍胸脯,呼出一口气道:“我和龚大啊,一直就怕您想不通,这下好了!哎,说着就到咱家了!过了这条巷子,转弯口就是!今晚您和玉箫小姐就先歇在我们这,多久都没关系!”

庞氏感激的看着她说道:“真是要麻烦你们了,过了今晚,我和箫儿便寻下住处来,这样也好早日安身下来!”

“不麻烦!不麻烦!”龚大姐爽朗笑道:“以前就盼着您来,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自然要多住几日,到了,龚大,龚大,庞夫人和小姐来了!快开门!”

在龚家度过一夜后,沈家就来人帮着小玉箫母女两人找了一个住处,倩娘虽然性格温和柔婉,但在钱财方面执意不肯用沈龚两家半分,于是就选了临近龚家不远处的一座小院落,费了她一半的积蓄。

好在母女两人从此有了一个安身之所,也就安定下来,母女两人的用度不多,靠着庞氏日常做些针线活也勉强度日了,一晃几年又过去了,小玉箫也长成了一个婷婷少女,到了豆蔻之年……

阳春三月,翠红青衫,扶风摆柳,处处好风光。

宽敞的嘉州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唱和者数不胜数。

围着茶楼的一隅,一群老老少少不约而同的鼓掌叫好,再往里一瞧。

一个十二三岁,身着粉色罗裙,扎着双髻的姑娘围着一层薄纱正手拿鼓槌边敲打着面鼓边唱着鼓词:“三月初,青山如翠,翠如水,水似着玉,玉色翡;柳芽开,嫩枝初摆,引来骚人墨客,折枝送别,情深友重,一曲长亭外!”

那脆生生的嗓音带着少女的柔婉和清亮加上曲折三转的声调更加的引人叫好,一时间掌声不断,鼓词唱罢,各人给了赏钱,均又散去。

“箫儿!该走了!”一个声音略微粗厚,相貌英武的年轻小伙儿帮忙收拾着少女的物事,憨憨的露出一排牙齿笑着。

“龚哥哥!你今天不用去武馆?”原来这十二三岁的少女正是唐玉箫。

龚飞不自觉的摸摸脑袋笑道:“王师傅说我该会的都会了,准备升我当武馆的武师,今天放一天假!”

“真的?太好了!”玉箫高兴的拍手道:“那可要好好庆祝一下!等会儿咱们就去关公庙找余老伯!”

两人有说有笑的收拾完东西,茶楼的李老板笑呵呵的迎来,递给玉箫一包碎银子道:“多亏了箫姑娘你的妙手回春使得我老李的这家茶楼生意再次红火起来!这是你应得的!”

玉箫知道李老板是个直爽之人便接过银子道声谢:“李老板客气了,这几年若不是李老板您给了玉箫一个容身之地,怕是玉箫就走投无路了!还要感谢李老板的保密之恩!若是让我娘亲知道,我可惨了!”

李老板笑道:“大家都知道的,自唐大人逝去,你和夫人生活不易,我还记得前几年你年纪这么小,就出来唱词,唉!可怜呐!快早些回去吧!”

“恩——”玉箫感激的朝李老板一谢,和龚飞离开了。

两人在附近小店买了一只烧鸡,一包脆皮烧饼,一坛烧酒就脚步匆匆地赶往城外的关公庙,这座庙十几年前是香火旺盛,后来无故出了几条人命,便有谣言说这里被妖魔侵占,于是这里就破败下来,至今无人敢来。

“余老伯!余老伯!吃饭了!”玉箫此时拿下了面纱,白嫩的小脸因为急忙赶路而晕出一片绯红之色,引得身旁的龚飞不敢直视,别开脸去找着余老伯。

“哎呀!哎呀!吵死了!嚷嚷什么呢?”突然间从破落的关公像后面走出来一个满身破烂的老头子,杂乱的灰发里还夹杂着几根稻草,看上去颇为狼狈,完全一个叫花子的装扮。

可是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壮年人的健壮之气,不似一般老人,萎靡不堪,尤其是那一双腿脚,生的是健步如飞。

“我说箫丫头,你每次来嗓音能小点不!跟个大喇叭似的,我个老头子怎么受得住?”余老伯掏掏耳朵,顺势又坐在地上,龚飞立刻将手中的酒菜摆放在他面前。

余老伯拔开酒塞,咕咚一大口,舒服的打个嗝指着龚飞道:“你小子虽然看着闷头闷脑,但着实有眼色,若是你有箫丫头一半的聪明劲儿!天南海北任你狂!”

龚飞低头认错道:“我知道余老伯您为了教我拳脚耗费不少精力,都怪我太笨,害您演示好几遍!”

“谁说的?”玉箫道:“龚哥哥你这不叫笨,是忠厚!可比其他人耍着小聪明好多了!”

“经过你这个丫头的嘴,什么话都能变着法的好听!”余老伯撕下一个鸡腿,大口吃起来,不消一会儿,连带着四五个烧饼,一坛酒,整只烧鸡都被他一人吃下,胃口是相当的好。

玉箫拿出一封银子给余老伯道:“这是这个月的赏银,您拿去吃酒吧!剩下的足够我和娘度日了!”

余老伯不含糊,塞进衣袖内,满意的看着月娥道:“我这个老头子今生还能遇见个伶俐如你的小丫头也不枉此生了!好!你和阿飞算是我的关门弟子了,箫丫头虽说我只教你唱鼓词,但功夫可是你自己不想学的,老头子我可是倾囊相授了!以后可别怨我!”

玉箫咯咯笑道:“不怨,箫儿怎么会怨恨余老伯呢!你教龚哥哥功夫就好了,学会了鼓词我可以谋生,也就足矣!”

“不贪多是好!”余老伯道:“可也要学会变通!毕竟这是个吃人的天下!箫丫头,阿飞,可能今日也是你我师徒三人的最后一面,有缘咱们自会再相见,希望到那时,我能看见你俩各有所成!”

“师父,你要走?”龚飞没料到一直安居在此的余老伯竟要离开,心中顿生不舍。

玉箫从一进门看到余老伯腰间别着酒葫芦就知道他是要出门了,却不知他竟是要出远门,也是难过起来,为什么亲近的人都要一个个的离开她呢?就像自己的爹爹,还有师父沈之言,还有余老伯!

“生离死别你们若看的通透了就不怕如今的别离了!”余老伯拍了拍两人的脑袋。

又叹息着从怀中拿出两根麻绳编制串起的像尖牙似的玉坠子分别给两人戴上:“回去吧——以后就不用来了!”说着径直拿着酒葫芦仰天哼唱着鼓词调走出关公庙,片刻间就闪至老远,直至消失。

回到家中,天色已暗,告别了龚飞,玉箫推开自家门,里面却不曾点着烛火,而母亲庞氏站在院中,已是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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