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家破
第五章 家破

约莫过了一刻钟,小玉箫才停笔,甩了甩吃痛的手,刚觉得口渴,身后就递来一杯热茶,回头看,才发现龚飞站在身后傻乎乎的冲她笑着。

“龚哥哥?”小玉箫没想到龚飞突然出现,忙要护住桌子上的纸,结果撞到茶杯,热水洒了一片,连带着将她这大半日写的字全部毁去。

“哎呀!”龚飞也没料到这样,怕着小玉箫伤心,飞快拂袖将纸抽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不要了!”小玉箫一把夺过白宣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面色有些发红。

龚飞道:“写的挺好的,怎么不要了?”

“你、你都看到了?”她越发结巴:“龚哥哥,你不会告发我吧?”

龚飞笑道:“你这是说什么话?我知道你骂皇上是因为他将唐大人派去平乱,无可厚非!不过——”他继而又正色道:“我经常听唐大人说‘国若不存,家又何在!’箫儿,唐大人此番也是为了保住那些手无傅鸡之力的百姓之家啊,你应该为你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

小玉箫撅着嘴道:“皇上有那么多将臣,为何偏偏夺我父亲,我就是讨厌他,身为一国之君,他难道不能自己去平乱吗?”

龚飞知道她现在是在发小孩子脾气,平时说什么都是头头是道,现在只是不舍得自己父亲离开罢了,便安慰道:“等我长大了,便从军去,征战沙场,以一敌百,敌千,敌万,到时唐大人就可以天天在家陪你和婶婶了,这样行不行?”

“呵呵——”小玉箫晶亮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噗嗤笑道:“好啊,到时若是东南西北各有征战,正好可以看看我的龚哥哥是怎样施展分身术,为皇上分忧效力的!”

龚飞终于见她笑来,也跟着呵呵笑道:“只要箫儿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好!”

院内,庞氏听得屋内传出的笑声也舒心来,眼下只等着自家夫君平安归来,一家三口团圆和乐便是她这一生最幸福之事了。

晚饭后,沈之言突然又来府上,和之前状态相比起来精神显得格外的劲朗,一袭翩翩白袍衬托的整个人气质如玉,愈发文雅,只是脚步匆忙,似乎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庞氏还未招待他坐下喝茶,他已是欠身又起道:“夫人不必如此张罗,其实沈某是来向您和箫儿辞行的!”

“哦?”庞氏道:“沈大夫要出远门?”

“我知道——”小玉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来,拉着沈之言的衣袖道:“师父,你是不是要去京城开个更大的药铺?”

沈之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宠溺一笑,继而向庞氏道:“确实,因是临时决定,所以走的也是匆忙,车马已经准备完毕,今夜就出发,以后夫人若有什么事都可以派人去沈府,家父必定全力相助!”

小玉箫道:“师父,你放心吧,我会常常去看干娘娘的!你去了京城一定要把同济堂变成京城第一,不然玉箫去了可找不到你!”

沈之言刮了刮她的小鼻梁道:“好,我记下了,那还要谢谢箫儿你照顾师父的爹娘了!时辰不早了!”他说完再次向庞氏躬身一拜:“夫人!沈某告辞!”

庞氏点点头:“沈大夫,一路珍重!京城不比嘉州,万事小心!”

小玉箫拉着要出去的沈之言对自家母亲说道:“我去送送师父!”离开了内院,小玉箫见四下无人才说道:“师父,你真的要去找师娘?那干娘娘知道吗?”

沈之言眼眸中燃起一簇火苗,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他们若知晓我去找冰清,便怎么也不会将我放行了,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不过我此番去京城,也是意在将沈家药铺做大!就像箫儿你说的,成为京城第一!”

“师父你一定可以的!”小玉箫知道沈之言是下定了决心,不仅是为了夏冰清,更是为了赌一口气,他要有可以和当今皇上抗衡的资本。

沈之言道:“等师父在京城稳定后,就派人回来接你去京城玩耍,不过你一定要好好学医理之道,上次我已将针灸手本给你,要时常研读!”

“恩!”小玉箫重重点点头,眼见得阿寺匆匆跑来便知师父是要走了,她两只手抱在沈之言的腰间,眼泪转眼就溢满眼眶,此番却是没有再闹,只是抱了抱沈之言,便松开小手,飞快的跑回了内院。

沈之言心中也有些不舍这个伶俐的小丫头,知道她心中必是难舍,只好叹息着匆匆离去,星夜间,数十辆马车装载完毕,赶往京城!

就像小玉箫以为父亲会马上回来一样,她的心中从此又多了另一个牵绊,可是她难以预料的是每一次的离别都带回无尽的思念,她也没想到整整十年,才等到和沈之言见上一面,而令她更没想到的是,三日后,剿匪归来的父亲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被士兵用灵车运回唐府。

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皇上下令厚葬唐公孺,法事做的相当隆重,隆重到小月娥和自己的母亲根本无落脚之地,满院子的黄色裱纸,连做法事的和尚都是京城相国寺来的得道高僧,南无阿弥陀佛的念叨了三个日夜。

直到最后一日出殡,月娥才得以见到父亲唐公孺的最后一面,她的泪水已经干涸在脸上,声音呜咽不止,让她害怕的不是父亲的尸体,而是一直沉默不语,目光呆愣的母亲。

从父亲的遗体被运回那一刻,过度悲伤而晕厥的母亲自醒来后便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一具行尸走肉,和死去没什么分别,多亏了龚家三口和沈家人的帮忙操办才使得葬礼有条不紊。

“箫儿!去,给你父亲洗洗脸!让他干干净净的上路!”在沈家夫人的轻推下,迷茫的小玉箫看了看半跪一旁,面无表情的母亲后,方抬起脚步,走近了厅口摆放的乌木棺材。

这也是她今生最后一次得见父亲的容颜,父亲似乎比离开时肤色更白些,夹杂着蜡黄色,乌青的嘴唇紧皱着,两条粗黑的剑眉至临终也未曾得到舒缓,仍是紧紧凑在一块儿,一副面容紧巴的叫人看的放心不下。

小玉箫拿起浸湿过的手帕轻轻擦过父亲干皱的嘴唇,脆生生的说着:“爹爹皱着眉头是担心箫儿和娘吗?”她小心翼翼地一边欲要抚平唐公孺额头上的褶皱,一边凑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你放心!箫儿不是说了吗?爹爹不在,有箫儿啊,箫儿会替您好好照顾娘亲的——”

她说这话时,跪在一旁的母亲庞氏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扑到棺材旁搂住自家女儿和死去的丈夫,哭的是肝肠寸断,心肺俱裂。

时辰已到,还是龚家大姐和沈家夫人合力才拉住了她,好歹是发泄出来了,若是一直憋在心里,迟早也是要病倒的。

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动了,唐大人的为官清正在他出殡这一天得到了最好的馈赠,可惜他生前未曾看到。

葬礼过后,唐府终于清静了,空荡的府邸内,只剩下一对母女相依为命。

龚飞每日都来试着叫小玉箫开心起来,可是总不成功,唐家就如同被笼罩上一层厚重的黑云,再也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喜乐之声。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是嘉州城也是同样,唐公孺的葬礼不久,新刺史就到任了,玉箫只记得一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中年人穿着快要被满身肥肉撑裂的青黑官服,大摇大摆的乘轿进了唐府,美名其曰前来悼哀,实则是催促着母亲和自己尽快搬离府邸。

“本官对唐大人的因公殉职深感不幸,也知你孤儿寡母生活不易!”新刺史故作叹息道:“只是事起仓促,本官也是授命上任,只能委屈庞夫人和令千金移驾另居了,毕竟这是官邸!容不得闲杂人等!还请庞夫人勿怪!”

庞倩娘早知他的来意,不再言语,拉着小玉箫,收拾了东西,遣散了仆人婢女,当夜便离开了唐府。

正巧龚大姐带着儿子龚飞寻来,见二人提着行囊包袱出来,就当即请回了自家里。

“唐大人刚走,这新官就迫不及待的赶走夫人和小姐!就凭这一点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龚大姐碎碎骂了一路,眼色里还瞧着默不作声的母女两个,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龚家大姐!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庞倩娘没料到一个外人竟比自己还难过,这宅子本就是官邸,自家夫君都不在了,守着这样诺大的宅子有何用,离开了也是不用再睹物伤心了。

可是龚大姐却不是这样想,唐大人去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和小姐又无容身之地,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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