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员外的千金郝巧儿将嫁于好运客栈的蓝衫公子,此事在云烟小镇传得沸沸扬扬,前些日子收到喜帖的几户人家,都满心期待着这桩婚事。
眼看着婚期将近,郝员外的家里像是过节一样的开始张罗,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即便是外来人也一眼了然。
幽兰教中——
“人、人之初,性本善……”
后院较为偏远的一间屋内,缝隙中飘出浓浓的涩味,一闻便知大师兄又在研制新的毒药了。
房内地板上、木架上,柜中塞满了尺寸不一的坩埚,其中还夹着一些颜色各异的药瓶,墙角的麻布袋中装着采摘来的药草,墙壁因常年烟熏显得有些变色。这里是黎霖的私人空间,据说进来过的除他只有一人。
强忍着浓烈刺鼻的药味,红叶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高声朗读着和手中书本内容不一致的内容,随后啪的一声,黎霖的折扇用力敲在了她面前的桌上,吓得红叶一哆嗦。
“红叶,我让你读的是什么?”
小心翼翼瞟了一眼书面上的大字,红叶怯生生的回答:“百草录……”
“那你读的又是什么?”
大师兄的质问显得冷冰冰的,红叶不敢做声,因为百草录的内容太过枯燥所以胡乱凑数背起了三字经,这样的话要是给他听见,免不了又是一顿罚,因为这本百草录正是黎霖所写。
盯着红叶因不满不由自主撅起的嘴,加上写了满脸的委屈,黎霖紧锁的眉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愁容。
像往常那般举起了折扇,红叶以为自己又要被敲脑袋连忙下意识的捂住了头,可等来的确实折扇轻轻的落下,又快速的收回。
“咦?”
红叶很是惊讶,睁开了眼,黎霖已经背过身去继续摆弄坩埚中的药材,她连忙一个大步迈到了黎霖的身旁,一左一右来回好奇的打量着他。
“大师兄,你今天不打我了?”
面部肌肉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下,黎霖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似乎是被他打成了习惯,变得有些厚脸皮了。
“怎么,你有些怀念痛的滋味?”
黎霖的语气虽然很是淡漠,但红叶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调侃她,连忙慌张的摆了摆手。怎么可能会喜欢痛呢,她巴不得大师兄以后都不对她扬折扇。
“哪有,我向你保证大师兄,我更喜欢这样的你!”
拨弄药草的手指不经意的停顿了片刻,黎霖的脸上飞快闪过了一抹让她奇怪的神情,她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大师兄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动摇?
红叶没有得到这句话的回应,而是从大师兄的手中接过了一个蓝瓷的小药瓶,还有一小袋褐色的药丸。
“十粒一瓶,将那边空着的瓶子全部装满。”
像是故意转移话题似的,吩咐完这些黎霖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炼药上,即便是呆头呆脑的红叶也感觉到他的奇怪,至于原因就不是她这个脑子能想到的了。
“你听说了吗,后天云烟小镇有喜事。”
“听说是那郝巧儿要成亲,这事可别让教中的其他师姐师妹听见,不然啊,准会大闹喜宴的。”
“可不是,毕竟新郎是那个叫什么戚青昂的家伙啊……”
屋外廊上忽然传来了教中弟子的八卦聊天,红叶立马竖起了耳朵听了个仔细,心想这是个机会,也许能和那位客栈里的美人认识什么的,然后便顺理成章的抱上了大腿,以后生命无忧。
回头瞅了瞅大师兄面无表情的侧脸,红叶讨好的拉了拉他的袖口。
“那个,大师兄,我想……”
“想去无妨,只要别惹是非,我不想次次都收拾你的烂摊子。”
话未出口,黎霖就像是读心术般知道她想拜托的事,而且还那么轻轻松松的就同意了她的请求,看来今天的大师兄非常奇怪。
尽管如此,但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值得高兴的。
“大师兄果然英明神武,大师兄万岁!”
红叶欢呼着,双手紧紧挽住了黎霖的手臂,后者偷偷一瞥她的侧脸,做出了一个并未被察觉的叹气。
两日后,郝巧儿的婚事如期举行,城内像是过节般喜庆,郝员外的家中铺天盖地的红色,红叶在人山人海的宾客中像只猴一样,拽着半祁来回窜。
“师姐,你能不能消停会?”
终于,忍无可忍的半祁甩开了红叶的手,找了张就近的位坐了下来,一两块糕点也顺便下了肚。
“师弟,你明白我们来这里的使命是什么吗?”
“使命?不就是参加凡人的婚礼吗?”
“不,是抱大腿!”
看着红叶那张无比认真的脸,半祁整张表情都开始扭曲。他不懂,别人家板上钉钉的相公她这么上心做什么,明明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却从来没当是个男人来瞧过,顿时整个人都开始冒酸气。
“师姐,虽然我不知道那抱大腿是什么,但我跟你说……”
“哎呀,真是偶遇,那只小狐狸去哪里了?”
“……”
半祁正准备说什么,可眼尖的红叶就像是开启了雷达扫描,一眼便在人群中发现了客栈中的蓝衫美人戚青昂,欢喜的就向他跑了过去。
砰——
猛地一拍桌子,半祁整张脸都在极度扭曲,从没正视过他的存在也就算了,可现在居然为了一个陌生的家伙连他说话都不愿意听了,实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红叶瞳孔中倒映的男子身着蓝色衣衫,银色的长发束成了简单利落的马尾,耳旁垂下的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静静凝视着红叶那双闪烁喜悦的眼睛。
片刻,他开口轻声道:“今天不便带他。”
想了想,红叶也连连点头,也是,今天可是他的大婚之日,怎么有空再抱只狐狸出席呢?
瞅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想上来搭讪后,红叶对着戚青昂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弯下腰来,他顿了顿,向她俯下了身。
“你……是主角吗?”
虽然他已经具备了主角需要的所有条件,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再确认一次,只是她没注意,对于她以外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
戚青昂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起伏,兴许是在思考这突如其来的怪问题,也许她只是想确认这场婚礼的主人是否是他,他刚想回应红叶那闪烁着期待的眼神,锣鼓唢呐又吹起了喜庆的曲子。
红叶只看见了对方的嘴动了动,但人声音乐声完全盖过了他的声音,还不等她追问,郝员外府上的一位家丁就急急忙忙跑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两人就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师姐——”
想要追上去的脚步被半祁的出现打断,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红叶很是不解的眨了眨眼。
“谁惹你不高兴啦,师弟?”
半祁很想大声的回答就是他眼前的人,可是人群中忽然高呼的一句“吉时已到”,瞬间将所有人包括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画面中,看上去郎才女貌的一对在众人注视下走向了郝员外,行过了三拜礼,这婚算是成了。郝巧儿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去了喜房,而戚青昂,按理说应该陪同宾客喝酒,但他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进气息,让大家都不太敢去搭话。
此时的半祁和红叶想法各异。
红叶满脑子为抱大腿拟定了各种各样的战略,郝巧儿已经和主角结成了夫妻,那么在她的心目中的定义就是女主角了。而半祁则认为,郝巧儿将那外乡人收入囊下正好为他除掉了情敌,即已是有妇之夫,想必红叶对他也不会再有什么想法。
红叶想找戚青昂问清刚才他说了什么,但在三拜礼过后,他便不见了踪影,为此红叶在宴席上一直呆到了入夜。
从晌午一直持续到夜幕的宴席仍未散去,烈酒下肚,宾客们的兴致越发高昂,中间有好几次去骚扰红叶,但都被半祁一一赶走。虽然他不满她坚持等待的目的,但还是默默的坐在一旁陪着她。
离前院稍远的屋子里亮着烛火,不一会,身着喜服的郝巧儿轻手轻脚的从屋内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怪异的查看四周,然后张望着顺着右手边的走廊走去。
她确认着身后,一路谨慎的来到了后院柴房,这里一般是下人走动的地方,但因为今天办喜事,府内丫鬟都在前院招呼宾客,这里便无人顾暇。
郝巧儿合上门,借着月光找到了角落中被木柴盖住锁链,用力一拽,柴堆紧靠的那扇墙赫然出现了一条暗道。
因为入夜,暗道连接的这条路格外阴暗,狭窄得只有一人的空间。
寂静中能听见郝巧儿沉重的呼吸声,吸气,然后再呼气,反复做着心理准备,准备迈出脚的刹那,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神情。
“我来了,延景。”
郝巧儿的背影被黑暗慢慢吞没,暗道又自动闭合,空气中飘着怪异的气息,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柴房又响起了吱嘎一声,继郝巧儿之后又一位光顾这里的人,银丝下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曾出现暗道的墙壁。
“原来,藏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