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他耳听着那个银甲小将军兴奋唤道，“算你丫有良心，还知道来迎接一下！”

齐咺抬头，见那被唤做阿琇的姑娘，一改方才的幽怨，眉眼含笑，语气得意，“那是，我可是一听说你们要回来就快马加鞭的来迎接了。”

整齐划一的队伍越过坐在马背上说笑的俩人，继续前进，似是习以为常。

齐咺伫立在夹道旁，听着俩人的说笑，眼睛眯起勾起嘴角。

“这次可有给我带什么好东西？”

那少年撇嘴，“没有！”

红衣的姑娘立马拉了着个脸切了一声，调转马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少年咧嘴笑的毫无形象，追上了去，自怀中掏出了一枚精巧物什，齐咺离的远了些，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他能看见的是那姑娘瞬间笑逐颜开的容颜，以及惊喜的大叫。

他试着踮足细看，不妨那姑娘蓦然回首向他看了过来，他一愣，看着那姑娘寻到他时对他吐了吐舌头，他好笑的弯了嘴角。

黄粱一梦，他如同一个第三者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是南月一百七十四年，他微服私访去了边陲小镇，想看看边疆战况，那也是他和叶琇的初见。

鲜衣怒马的姑娘巧笑倩兮，策马扬鞭时火红衣角飞扬，如同浓妆重彩的瑰画，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王都里锦衣玉食长大的他，自出生起就被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着，不能行差踏错了一步。

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是南月皇最疼爱的儿子，他拥有着南月所有的一切，手握着南月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可是，当他第一次踏上那高高在上的王座时，当他俯瞰众生时，突然生出一种空寂感。

后宫那么多的美人才女，都是善解人意的如同一朵解语花，但是，每每从午夜梦回中醒来，他都会恍惚自己现在是在哪个宫殿？身边躺着的又是那个妃子才人？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开始麻木，宠着谁，惯着谁，都成了一种无所谓。

后来，他遇见了叶琇，张扬肆意的叶琇，像一株绚丽野花，艳过了满园牡丹国色。

梨花木床上，齐咺睡的安稳。由远及近的轻微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好梦，他翻了个身，呢喃了句:“阿琇，别忙了！”

脚步声顿住一瞬，随后变成了急步，殿中黑暗，“啪”的一声，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齐咺赫然惊醒。

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闪到发出声响的地方。

大手桎梏住一片柔夷，他厉声:“是谁？”

空气开始凝固，他不自觉呼吸加重，等着那人的回答，片刻，眼前的黑暗处亮起小小灯火，他不适应的闭了闭眼，逐渐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

“皇……皇上吉……吉祥！”

大失所望，齐咺松了手，脑子眩晕起来，想来是方才起的过猛，这会儿才感觉到。

他揉了揉额头，“你是哪个宫的？三更半夜跑来这里，可知是死罪？”

那名宫人‘扑通’跪下，“回皇上，奴婢是凤仪宫的掌事宫女——琉璃。”

“琉璃？”这名字有些耳熟，他恍然想起叶琇同他说过，凤仪宫的掌事宫女换了人，她嫌弃以前那个太木讷，所以换了个机灵的丫头。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奴婢……”她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哼！朕吩咐过，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像你这般手脚不干净之人，宫里可留不得！”

齐咺的话在空寂的殿中掷地有声。

他素来有耳闻，宫中的一些太监宫女手脚不干净，喜欢偷鸡摸狗窃取主子财物，耳闻是耳闻，后宫一向有叶琇主持大权，他向来是不问的。

可今天眼皮子底下出现这种事，犯事的还是叶琇亲自提拔的人，齐咺觉得一股无名火烧的心口发烫。

琉璃愣住，她怎么就手脚不干净了？然后想明白，许是皇上将她当成偷窃的小贼了 。

也是，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来禁宫，不正是做贼心虚吗？

想通后，琉璃了然了，“皇上恕罪，奴婢并非手脚不干净。”

齐咺冷眼看她:“既非小贼，那你为何说话吞吞吐吐？”

“奴婢是奉了皇上之命，要时刻守着凤仪宫，不知皇上是否记得？”

琉璃大胆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齐咺拧眉，“朕何时说过这话？”

“南月一百七十六年八月初七！”

“呵，你倒记得清楚！”齐咺冷笑。

灯火阑珊，琉璃睁着眼，眸子清亮，齐咺有一瞬的恍惚，难道真的是仆随其主？这一双眼睛与叶琇何其相像？

“皇上您大约记不得了，那时奴婢刚刚被娘娘提拔成凤仪宫掌事，皇上您对奴婢说，娘娘大恩要铭记于心，奴婢在其位就要当其职，时刻以凤仪宫的事为首要大事，以娘娘的事，为头等要事！”

说到这，她顿了顿，“奴婢……失职了！”

“哦？”齐咺挑眉。

“奴婢没能遵皇上旨意保护好娘娘，请皇上责罚。”

琉璃俯首叩拜于地，身体微微颤抖。

齐咺静静站着，听着她细细的抽噎声，这一刻，他突然想逃离这里，逃离有关叶琇的一切。

“起来吧，既然是朕说的，往后你继续待在凤仪宫，守着这里的一切。”

他转身要走，不料琉璃突然哭泣着质问:“皇上，您也不信娘娘是冤枉的吗？”

他被这声质问问的僵住了身体，“信与不信，有何区别？”

“有，娘娘死的冤，她！”

“放肆！”

琉璃的话被齐咺的厉声堵在了嗓子里。

“朕念你是一片忠心，不予计较，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撂下这句足以让琉璃心惊胆战的话，他快步出了殿门。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物是人非，再回首看看这尊贵华丽的宫殿，在夜色里也失了光鲜的色彩。

“阿琇，你恨我吗？”近似呢喃一般，他对着宫殿表情怅然，“也罢，还是恨着吧，这样我能好受点！”

他用了我，不是高高在上的朕。

风声呜咽，像是回答他的话，他负手而立，勾了唇角，“这大殿，很快就将迎来新的主人了！”

琉璃还在殿中跪着，一双眼哭的通红，“为什么不信？为什么不信？娘娘她都已经怀了您的骨肉，怎么可能会谋反？皇上，您为什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