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条，就囊括了一切。

玄武看了看天色，岔开话题，“今儿怎么不见李公公？”

齐咺瞄了他一眼，笑得奸诈，“怎么？一天不见你想他了？”

玄武闻言，想到了李公公那满脸的褶子，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噤，恶心道:“皇上您太看得起末将了，末将没那么重的口味，李公公还是留给皇上您自己朝夕相对吧。”

齐咺挑眉:“哦～？”

玄武点头:“末将只是关心皇上，这么晚了李公公还没来让皇上您摘牌子，这不玩忽职守吗？赶明儿皇上您可不能这么惯着他了。”

齐咺白他一眼，“朕觉得，是朕不应该这么惯着你才是，李隆是朕让他不用来的，朕今晚要去凤仪宫。”

玄武哦了声，反应过来后惊讶道:“凤仪宫？那不是没人吗？皇上您……”

后面的话在看到齐咺冷下的表情后，立马咽了回去。瞧，刚说了他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他还就不怕死的一次两次触碰禁忌。

凤仪宫是没有人，那是现在。

玄武低头:“末将知错了！”

齐咺叹气:“行了，你回吧，这些天你也没少累，明儿清醒清醒脑子，有时候朕也不一定能保你无虞。”

言罢，他率先出了殿，玄武呆愣了一会儿，回神时已看不见了齐咺的身影，他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末将明白了！”

琉璃瓦，黄金屋，重重屋檐的四角飞翘，像展翅欲飞的燕子。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的牌匾，上面行云流水的题着三个大字‘凤仪殿’。

凤仪宫自南月开朝以来，就是历代皇后的居所，到如今几经翻新，是其他妃子的主殿所不能比拟的。

齐咺看着牌匾上的字，入神良久，这上面的字是他题的，那时叶琇刚刚进宫不久，不知道听那个碎嘴的宫人说起后宫谣言，说是凤仪宫的牌匾是先皇为早逝的先皇后所题，以彰想念。

叶琇知道这件事后，整日里在他面前絮叨，说什么她觉得凤仪殿里阴气森森，保不齐是先皇后英魂不散，还在里面滞留。

然后说什么先皇用情至深，题字怀念发妻，此等情意让人如何如何向往，先皇后必定也是念了这份情意，所以不愿往生，我们这不是夺人所爱嘛。

最后齐咺被她聒噪的不行，无奈问她到底想说什么。

叶琇露齿笑的灿烂，“哎呀，你字不是写的不错嘛，有大家之范，那你怎么不为我题一个？咱们这样霸占着先皇后的东西，多造孽啊！”

齐咺眼角抽了抽，不就是让他题块匾吗，至于绕那么大的圈子？他当天就让人把牌匾换了下来，叶琇高兴的不行，傻乐了好几天。

叶琇常说凤仪殿太大，她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害怕，所以齐咺为她配了很多宫人，以便陪她解闷。

齐咺环顾四周，心里陡然荒凉，昔日的欢声笑语已无踪迹，灯火通明的宫殿如今漆黑一片，连带着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没了生机似的。

上前轻轻推开朱漆殿门，即便未点灯火，他也能够轻车熟路的走到里殿。

叶琇喜欢檀香，殿中时常点着 旃檀，说是可以安神静心，他还笑她将好好的尊贵宫殿变成了庙宇佛堂。

经年累月的，殿中便留了这种味道，即使这里已经没有人会再点，依旧会残留微弱的香气。

他坐到梨花木的床沿，闭上眼睛，近乎贪婪的汲取着空气里淡淡的香味，紧绷了那么久的心奇异般安静了下来。

但安静下来后，又觉得有什么地方空了，那种空洞感侵蚀着他，让他觉得疲累。

重重的仰倒在床上，困意蔓延袭来，安睡前他还在想，檀香真的挺安神的，不然怎么每次来这里他都会觉得安心呢？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齐咺的梦里是南月的边陲小城，那里民风淳朴，百姓安乐，他穿着百姓的常服，混迹在人群，迎接凯旋回城的将士。

黄土坚石垒造的城门下，打了胜仗的将士踏着稳健合一的步伐，昂首挺胸的前进，丝毫不像刚打过仗的样子。

他越过那些将士，眼睛直直盯着后面高头大马上那个一身银甲的威风少年郎，以及他旁边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大将军。

城中的百姓夹道欢迎他们的恩人，他被热烈的人群挤的心烦意乱，眉头紧皱强忍住呵斥。

恰在那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串清脆悦耳的“哥哥”由远及近，他看着一直老神在在坐在马上的少年郎，飞扬了眉眼，笑的毫无将军形象。

他好奇的极目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一匹枣红色的马儿极速奔跑着，马上的人也越来越近，渐渐看清了轮廓。

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了一袭火红色男子衣袍，发丝高高束起用玉带装饰，之所以说是个姑娘，是她的长相，秀气的远山眉下是一双透着古灵精怪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那姑娘骑在马背上，火红色衣袍翻飞，如墨的发丝轻扬，像一团火焰跃进眼底，灼伤了视线。

他看的入神，没有察觉到夹道的百姓开始后退，留出了一条大路，以供那姑娘策马扬鞭。

他站在原地，眼睛里倒映的皆是向他奔来的衣袍翻飞的姑娘。直到枣红色的马儿在他面前堪堪停住，马上的姑娘笑意嫣然的望着他，道:“你是要和胭脂比谁更耐撞吗？”

一语惊醒了他，他看了看左右，面露尴尬之色，抱歉道:“是在下的错。”

姑娘摆了摆手，“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刚开玩笑的，你没有受伤吧？”

他摇头，“无碍。”

姑娘打量了他一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最后咬牙将腰上的鸳鸯交颈玉佩取下，掷给了他，一脸肉疼又装不在乎的说:“诺，这是给你的，可换些银两，就当是我的赔罪。”

他接过玉佩，心里好笑，这姑娘是把他当贫民了，他想说不用，话到了嘴边又改变了注意，捏紧玉佩，他应道:“好，谢姑娘了！”

然后，他看见那姑娘咬牙肉疼的回他:“不客气！”

将士的队伍将近，齐咺退到了一边，他低垂着头感受着一道幽怨不舍的视线徘徊在他身上，心里隐隐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