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又一件的珍玩花瓶扔出房门，落地时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

门口站着的丫鬟侍从抖的如筛糠一般，低垂着脑袋，即便有人被碎屑溅疼了也不敢言语一声。

夏燮听到禀报匆匆赶来查看，还未到得房门，迎面就砸来了一件花瓶，他堪堪避过，眼看着花瓶擦肩飞过，碎成了渣滓。

长呼口气，顺了顺因受到惊吓而紊乱的心，他皱眉看着门前一地的碎屑，竟无从下脚。

“小姐又怎么了？”

听到询问，夏枯草的贴身婢女上前回道:“奴婢也不知道，自从午时皇上纳后的圣旨下来，小姐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夏燮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丫头，八成又想不开闹脾气呢。

挥退众人，他踢开碎屑慢慢的踏进了房门。

房中一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少女怒气冲冲地还在扔着东西，屋里可谓是一片狼藉。

夏燮拧眉沉声:“闹够了没有？”

少女正举着一彩柚花瓶准备砸碎，被他突然的话声惊了一下，手一抖，花瓶垂直落下，险些砸到了她的脚。

夏燮准备呵斥地话咽到了肚子里，急急上前查看她有没有被伤到。

“快把鞋子脱了，爹看看有没有被碎屑溅伤。”

夏枯草鼓着腮帮，耍脾气扭身不搭理他。

见她这副模样，夏燮放心了，一般来说，她如果真受伤了，这会儿该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数落他的‘罪状’才是。

幽幽叹气，夏燮寻了桌边的位置坐下，习惯性地伸手倒茶，在看到桌上除了桌布空空如也后，又叹了声，唉！又是一笔不小的账目啊！

他都能想到管家耷拉着脸去采买这些东西的样子了。

“说吧，这次又是谁招惹你了？”

夏枯草扭头看了他一眼，哼了声，又扭了回去。

夏燮无奈，“你气也没用，圣意难违啊！”

听此，夏枯草才转身，满面怒气的坐到她爹旁边，“啪”的一拍桌子，诘问:“你为什么不进言反对？”

夏燮反问:“我为什么要反对？你当你爹的脑袋是金子做的，不怕砍啊？”

夏枯草想了想，也是，齐咺下手从来不留情面，万一她爹一个不慎惹到了他，那不是说砍就砍？

想是这么想，但是要承认自己说的不对那是不可能的。

她梗着脖子反驳:“那，那你不会和其他大臣一起联名反对吗？法不责众，我就不信齐、咳，皇上能把你们都砍喽。”

她私下里齐咺齐咺的叫惯了，一时间还真有些改不过来。

夏燮一副你想法太简单的模样看着她，幽幽道:“是，法不责众，皇上是不能把我们都砍喽，他只需要杀鸡儆猴就可以了。”

说不过她爹，夏枯草瘪着嘴，眼睛红红的，开始耍无赖:“我不管，我就是不想让那个女人当皇后!”

“草儿，不得胡言!”夏燮正了神色，斥责她的胡闹。

现今正是多事之秋，齐咺拿叶府开刀，又何尝不是杀鸡儆猴？年少的帝王，真正开始羽翼丰满，眼铲除异己，眼里再容不得半粒沙子。

夏枯草不懂这些，她想的简单，一心觉得那个位置只能是那一个人的，谁坐都不行。

“爹，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叶姐姐刚死没多久，尸骨还未寒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纳新后？怎么可以？”

说着，眼泪‘唰’就落了下来。

她和叶琇属于闺中密友，也是叶琇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按理说，一个是将军之女，一个是国公之女，一个不喜欢娇柔造作的刁蛮小姐，一个不喜欢武刀弄枪的野蛮粗人；两个八杆子打不着性格迥异的姑娘，偏偏成了莫逆之交，也算是月都的一段奇话。事情的起因也是一场乌龙。彼时，叶琇还整天跟在叶征后面，一身素色长袍，头上别了根檀木簪，摇着把绘有青竹绿叶的折扇，活脱脱一俊俏过人的小公子。

偏生那时候叶征还挺满意她的装扮，觉得自家妹子真是英姿飒爽，风流倜傥，十分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跟着叶征常混迹于公子堆里，叶琇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女儿身。

要说一群男子扎一堆，聊的除了文学墨宝，平日趣事，大抵就是姑娘了。

是谁说男子不八卦的？男子八卦起来比姑娘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永远不要以一个男子的容貌，来评价他的人品。

因为外表再怎么气宇轩昂，背后说起姑娘来也是十分猥琐，这是叶琇总结出来的。

没错，是她总结的，以至于当她后来被叶征拎回家强制换了女儿装，认识到自己是个姑娘时，她发现自己对公子什么的没爱了。

当然，在那之前，叶琇没少参与那些八卦，并且八卦的很起兴。

每每听到她笑话那些姑娘娇柔造作，叶征的心都是一颤一颤的，他生怕有一天叶琇出门会被人姑娘扔鸡蛋。

事实也证明叶征的担心没有错，叶琇果然被扔了，且被扔的很惨。

事发突然，叶征原本约了有人去听曲，听曲嘛，肯定不能带上叶琇啊。

他偷偷摸摸溜出府，刚坐上马车就催促着车夫快点儿走，结果还没到地方，就被府里的侍从给请了回去，侍从跑的气喘吁吁地说是叶琇和一打扮富贵的小姐，在府门口扭打到了一起。

叶征是个护犊子的，平常就宝贝叶琇宝贝的不得了，一听说叶琇跟人打起来了，顿时什么听曲的心情都没了。

他一把斩断套在马上的车绳，把马车和车夫丢在道上，自己骑马就奔回去了。

到了府门口，他就愣了。叶琇的素袍已经有多处地方被撕烂，梳理整洁的发髻散了开来，几步外的地上，檀木簪碎成了两截。

这还不算，秀发上还挂着黄色粘稠液体，叶征眼睛一扫，顿时明白了，感情叶琇被人扔鸡蛋了。

再看那扔鸡蛋的罪魁祸首，叶征又是一愣。那姑娘妆容都花了，完全看不清长相，身上的苏绣织锦长裙被叶琇蹂躏地不成样子，发髻散乱，珠钗步摇插的是东倒西歪。

叶琇原是会些功夫的，尽管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对付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能真的是气极了，以至于她把自己会功夫的事都忘了，直接用了最简单的厮打。

那姑娘就是夏枯草!

因为叶琇在别人八卦，说夏国公家的女儿刁蛮任性时，凉凉讽刺了句:“这种姑娘送我我都不要，娶回家不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关键这祖宗还不是几根香火几盘水果就能打发得了的，那不找罪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