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何处是归程
第六十四章何处是归程

任是罗敷百般哄骗,我始终不肯透漏到底是出去见了谁,他说在街角捡到我的时候,明明看见我哭了。我冷哼着瞪他一眼,蹭过他的臂膀,往后院去。

外婆厢房里的香还没淡下来,她虽不说,我也明了她应是与迟暮他们一样的心思,怕我再回到病中,多烧些香总没坏处。外婆正在吩咐李姨收拾绸缎,看见我来了,笑着招呼我过去:“陌陌好像从没穿过旗袍呢,那天见圆圆穿着竟是格外漂亮。我这儿还有托人裁剪的几身,你和你母亲都有,你来看看。”

“是吗?”我随手展开眼前的意见桃红色的旗袍,放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笑问外婆:“好婆,怎么样啊?”

外婆有那么一阵的失神,李姨直赞好看,外婆才回过神,说道:“真是好看,这般模样更像她了。”

“谁啊?”直觉有故事,我放下旗袍挽着外婆的手臂,追问道。

“你没见过她,算起来该叫她一声太姑姑了,以前疏钟总说你母亲像极了她,万没想到最像她的是你,样子像脾气像,看来你和你母亲还是随孔家多一些。”

疏钟是外公的名讳,我叫太姑姑,那她应是外公的姑姑咯?

“有照片吗?我倒要看看像到哪里去。”

外婆好笑的捏捏我的鼻头:“对长辈不能这么无礼,亏得容楠夸你待人接物进步许多,怎么回来就现形了?”

我皱皱眉头,容楠把话说的这么满也不怕露馅,挑起旁边另样月牙白绣着梅花的旗袍,转个话题道:“好婆,我回申城之后,园子里还会给我把那间厢房留下来吗?”

“那是自然,家里一向宽敞,你若想回来住了,就回来,房间会给你收拾干净的。”

我轻轻地笑:“那时我洁癖极重,没少难为打扫的小丫头,现在她不知该多轻松呢。”

李姨帮我把手中的旗袍理好,顺着我的话接下去道:“小丫头都是贪玩的心性,丁点的的苦都吃不得,你呀,别好心给她开脱。”

等把几身旗袍挂好,若初又赶了过来,拉我出了厢房,左右打量了一下,直直的问我:“怎么就在街角哭了?”

罗敷那个大嘴巴,什么事都藏不住。我挣开若初的手,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想哭就哭了呗。”

若初满是不信的盯着我,似是知道问不出什么,冷冷的把手里的文件袋塞给我:“拿回去背熟了,面试的时候用得着。”

我不至于那么没用吧?心里再怎么鄙弃她门缝里看人,行动上还是得把文件袋接过来,免得落人口舌,再说我不懂待人接物。

启程回申城那天,八大家又聚了一场,远在荆南的爷爷也来了,攥着我的手非得让我坐他旁边。忆然陪着笑给爷爷倒酒,爷爷哼了一声还是喝了,半是责备半是无奈的说:“好好的闺女,我们余家是没福气留不住你,可我就认迟陌这个孙女,你们倒好,又带申城去了。”

庄云尚看忆然为难,站起来敬了爷爷一杯,同样挨了顿训:“你以前怎么玩闹没人说什么,现在家里小的小,弱的弱,你的担子重责任更重。你的女儿你不疼,我们疼,你说说看你把她送到墨尔本做了些什么?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陌陌多乖巧,偏就到国外就病了?倘若再有下次,陌陌还是送到荆南来的好。”

我怔了一下,掩口偷偷的笑,爷爷这哪是训庄云尚啊,摆明了连外公一块训了,扭头瞥见外公看似平静的脸,吃哑巴亏摊在谁的身上都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是尊贵如外公,不由得笑得越发开心。

忆然瞪我一眼,警告我收敛一点,恰被爷爷寻见,又是一通批评。

一顿饭吃下来,我方圆五步之内算是没人敢靠近了。到了车上,溪远夸张的发短信来,称呼我是定时炸弹的遥控器,碰我一下爷爷就爆一次,我存了坏心思,吓唬他要把短信转发给爷爷看,差点没把溪远急得叫我姐姐。

到家的时候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期盼了二十多年的梦一昔之间展现在眼前,由不得你不激动。这栋公馆承袭了过往的贵胄风华,古朴而典雅,有英式的管家为我们开门,仆从多是着装整洁。我上楼看过自己的房间,当初我跟迟暮说的话到底还是转达到忆然耳中,屋里的摆设都是遵循我的喜好来的。语瀚对这个家极为熟稔,小手拉住我的,拖着我去他房里参观。天蓝色的屋顶,华丽而不张扬的流苏水晶吊灯,鹅黄色的墙壁,小小的床头柜上立着几张他百日时的照片。

“佳佳,抱抱。”

我闻言抱他起来,抵着他的额头笑道:“你比我幸福多了。”

语瀚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傻笑着去触碰那垂落的水晶灯。

在孔府住久了,早习惯许多事情自己动手,显然家里的英式管家看不过去,总会抢在我行动的前头,自作主张帮我准备好一切,相处一个月余,管家甚是自得的跟庄云尚炫耀,伺候我是他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其成就感也是最大的。忆然孩子气的把他的原话转述给我听,倒弄的我进不成退不成。

天气渐渐转暖,抱着语瀚出去转悠时看见路边花圃新出的青草,终是不肯再拖下去,回家翻出面试资料耐心的看个究竟。

申城的生活节奏很快,快到似乎只有申城人自己适应得了,换了外来的人,横竖都有点头晕脑胀之感。顾奶奶就是地地道道的申城人,最是见不惯小辈安土重迁,记得当初顾星罗带女朋友回孔府时,顾奶奶一听那个女孩子当会计师当了三年没换公司时,老人家很是不满意,直念叨,年轻人多换换环境才好见多识广的哇,最好是一年换一次。老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年轻的一辈了。

转坐了地铁到金茂大厦的楼下,八十层高的大楼矗立如擎天之巨,仰望看去脖子都觉得受苦,眼睛更是被晶亮的玻璃晃得迷乱。我要应聘的美尅建材销售公司在五楼,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一个原因是钟爱这座大厦,另一个原因是它不属于八大家的子集团。营销助理的工作我想应该是挺好应付的,给我面试的男子低头翻了翻简历,对我只在墨尔本大学上了两年就拿到学士学位略感好奇,也追问几句,整理出来不过是不相信我的文凭罢了。若说出曾在无锡念过书,追查下去我的身份就算不曝光,也会吓住他的,与我的本意背离太远。

思量再三,我把简历从面试官的手中抽出来,说声打扰,转身就要出去,面试官却哧的笑了:“年轻人别要那么要强。可以简单说说你应聘我们公司的原因吗?”

事情的直线逆转让我一时还不过神来,回眸看见另一个面试官正示意我坐下,只好转过身重新坐下,思索了一下,说:“贵公司的营销业绩在行业内颇负盛名,我听说贵公司之所以有如此成就,是因为你们的极端民主管理制度,只要有好的想法,员工可以在不请示的情况下,自觉行动,成绩归个人,过失归公。我想这么优越的工作条件,没人会抵挡住贵公司的吸引力的。”

“孔小姐出身名校,到我们公司来竞争一个小小的助理,会不会委屈了?”

“不会,万事都要有个开始,我也没说一辈子都当个助理啊。”

“呵呵,孔小姐好气魄,”年轻一点的面试官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却有着久经商场的成熟世故:“明人不说暗话,如果孔小姐应聘成了,免不了要随着上司应酬,功利场上的事不知孔小姐能担待到哪一分?”

这个问题若初给我的资料里详细的分析过,她说商场上接触到的高层,脱了那身西装,个个都有条狼尾巴,端看我割不割的断。面试官问得如此含蓄,多少还是点明了有被吃豆腐的麻烦。还好人杰补充一句,说是动手的少,动口说的多,兵来将挡就万事大吉了。有了后援团出谋划策,本该棘手的回答就相对简单起来。

“各行有各行的需要,人说做一行爱一行,我现在尚未迈进贵公司的门槛,倘或妄自夸大能做个十成十,那就太做作了,但我觉得别人做的到的我同样做得到,只是不知贵公司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年长的面试官似乎来了兴趣,往前倾了倾身子,说:“孔小姐前面也提到了我们公司的管理制度,不过那只是其一,我们公司民主的前提是上岗第一个月内营业额必须达到公司的指定标准方可,如果孔小姐认为自己可以达到这个要求的话,明天上午可以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

掌心有些潮湿,我紧握着手尽力不让自己的得意这么早的展现出来,还是确定一下结果才好:“这么说,我被贵公司录取了吗?”

“是啊,回家可以大肆庆祝一番了。”年轻的面试官仰在椅背上,双手交握在脑后,闲适的回道。

“能问一下,为什么这么快就决定录取我的原因吗?”

即将阖上的眼忽而睁开,年轻面试官近乎调侃的看着我说:“因为你是面试的人里最漂亮的那一个,你信吗?”

“不信。”

“那我们就没话好说了。”

年长的面试官倒是好心:“孔小姐还是回家准备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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