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力遮掩的哭声还是传到忆然耳中，她急的没法，只一个劲儿的说：”陌陌，陌陌，你别哭，乖，你别哭啊，你要急死我啊。”

略带哭腔的嗓音几度梗塞住，我抽泣着叫她：“妈妈。”

“妈妈”，家里叔叔伯伯，舅舅舅母，外公外婆教训我多少次，我没这样叫过你，今天我只想叫你妈妈。我以为我叫你的名字，你就可以当我是朋友，可以跟我说心里话，可是我等了那么多年，你始终不肯跟我说。现在我乖乖的当你的女儿，你可不可以跟我说一句，你现在还想他，不要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着，好不好？

“陌陌，”忆然的声音也哽塞起来：“好孩子，他只是不跟我们在一起，你要是想他就抬头看看天，就像小时爷爷跟你说的，最亮的星星就是他。乖，你照妈妈说的做，不要哭，你哭了，妈妈和爸爸都会难过，你是我们最可爱的女儿啊。”

“嗯，”我胡乱抹把眼泪，跟忆然撒娇：“妈妈，等星星出来了我们一起出去看，好不好？”

“好，只要陌陌高兴就好。”

忆然你只要我高兴就好，可知道我也只要你高兴就好，我一定一定不让余江离再缠绕在你的伤口上，我要让你了无遗憾，开心的和我在一起度过以后的时光，而不是沉迷在余江离的梦魇里醒不来。

挂断电话，一条雪白的毛巾递到我面前，顾叔叔摸摸我的头发，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你妈撒娇。”

我破涕为笑：“我愿意，不行啊？顾叔叔，我们今晚去林黎家吃饭吧，她说她家的阳台很大呢，一抬头就是满天星。”

“你说好就好，”顾叔叔宠腻的拿着毛巾把我的脸擦干净，拉着我出门：“带你去林黎的山顶别墅玩玩。”

李叔早回家了，顾叔叔就没打电话麻烦他，自己开车带我出去。林黎一开始在电话里的口气还挺硬，后来听说我闹着去她家看星星，拗不过，只得停战，在山顶等我们。

山路窄小了些，有灯光照着，并不算难走。顾叔叔一边开车一边分心问我：“好好的说话，怎么弄的跟花脸猫似的？”

我正拿着他的红外望远镜乱看，随便应付他几句：“跟忆然提到余江离了，就哭了呗。”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在静寂的山路上诡异的嘶吼着，我抓着车门上把手，三魂去了两魄，忍不住扔了望远镜朝顾叔叔吼道：“你干吗？”

顾叔叔抓住我空出的手，怒意腾腾：“你在忆然面前提余江离做什么？你不知道这个名字说不得吗？你怎么越大越不懂规矩，你这么做忆然怎么办？”

“你弄疼我了，”我拼命挣脱他的桎梏：“他是我爸爸，我怎么就说不得了？你不就是担心忆然会难过吗？你那么喜欢她又能怎么样？就是因为余江离数十年如一日的存在忆然的记忆里，你才没法接近她的。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什么都不告诉忆然，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没那么坚强，她总是梦到余江离怕冷怕黑，你们就让她看一眼余江离不就行了吗？”

“你，”顾叔叔高举着手，我惊惧的往后躲了躲，他终究是没打下来，甩开我的手，冷冷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我揉揉酸痛的手腕，小声分辩：“没有谁告诉我，我只是在乎忆然，我明白她心里想什么，要是我就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余江离在那边很好，让她真正远离过去。”

“你懂什么！”顾叔叔气得直哆嗦，瞪着双眼看我。半晌，才颓然扭过头去，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沉重的长吁口气：“你还小，不懂的事那么多，我们这么做真的是为你们好。就像你说的那样，我那么喜欢忆然，见不得她受委屈。你没见过忆然茶水不进，人都傻掉了的样子，我那样怕啊，怕她想不开就跟余江离一起走了，甚至和八大家的长辈商量，用催眠换她部分的记忆。幸好还有你，你一哭，忆然就有知觉，知道哄你，知道喂你吃东西。我把你当成宝贝，只要你好好的，忆然就好好的。现在你就是我心头的肉，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我还想，你要是我的女儿该多好。迟陌，你不懂的太多了，等你懂了，你就是真的长大了。”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瞬间苍桑了十岁的顾叔叔，他竟有这么伤感的一面吗？我们每个人的背后背负着的是怎样的情债？我欠顾叔叔的亲情，忆然欠顾叔叔的爱情，究竟要如何去还？

“当当”的清脆声陡然响起，适时打破我与顾叔叔之间的僵局。我扭过头，林黎裹着厚厚的睡袍，正站在车窗外蹦达呢。我忙开车门出去，帮她把后车门打开。林黎也不跟我客气，一屁股拍进去，嘴巴就开始活动了：“我家又没养狗，你们爷俩在这躲谁呢？”

顾叔叔把烟掐了，等我坐稳了才开车接着往山顶去，从后视镜里看看冻的直哆嗦的林黎，伸手把暖气开大些，还不忘讥讽她：“早知道放你在外面多冻会儿得了，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耍嘴皮子。外头风大，你怎么不把棉被拖下来啊？”

我在前座咯咯的笑，刚才人家走了也没见你紧张过，现在关心人家身体了，顾叔叔你对林黎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吧。顾叔叔瞥我一眼，无奈道：”不长记性，现在倒能笑的出来，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呵呵，”林黎也笑：“这丫头倒是对我脾气，哎，迟陌，你以后叫我干妈得了，再有人问你随谁了，你就说随我这个干妈了。”

我来劲了，这个提议好啊，侧身兴致盎然的跟林黎讨论：“你再给我找个干爸爸，我这些年什么都不缺，就缺父爱了，你赶紧给我补补。”

林黎古怪的看我一眼，顾叔叔硬是单手把我的身子拧正了：“别听小孩子瞎说，她说错了，她最不缺的就是父爱。你宁叔叔他们要是听见你这么说，还不得伤心死。”

林黎没被顾叔叔忽悠过去，还在后坐问我：“余家虐待你啊，你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

顾叔叔又是一锁眉：“谁跟你提的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