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仰天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滚动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和焦臭味，杨朔强忍着心中涌动着的不适，道：“既然公主这么说了，我想你们夷尧不会做出出尔反尔被万世耻笑的事吧？这里可是有几十万的人听见了呢。”

檀林溪手上的缰绳又紧了紧，手指甲死死地掐住了掌心，“你放心！我夷尧人说话一向算数！”

杨朔袖袍一甩，挥手，“打开城门！”

城内的天苍士兵有序地退后，厚实的城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首先映入檀林溪眼帘的是她骄傲高贵的皇兄，披散着头发，拿着缺口的铁剑，暗金的甲胄被染成了暗红色，身上的血迹在脚下流成一股，眼底泛红，满脸疯狂，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皇兄！”檀林溪眼圈泛红地走过去，一步一个血印，仿佛暗夜里开出的血莲。

檀林泉看到靠近的女子，眼底的红色变淡了些，瞳孔也有了焦距，他哆嗦着嘴唇说：“死了，全死了……”

檀林溪悲哀地环顾了一周，周围断肢残骸堆积在一起，血肉飞溅地到处都是，进来的将近五十万大军，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了。

不知是谁突然地抽泣，周围残存下来的夷尧士兵断断续续地传出压抑的哭声。

天边开始露出鱼肚白，檀林泉眼中噙着泪光，喃喃道：“我无颜去见夷尧的百姓啊……”

他低下头，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笑声，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檀林溪就看到她皇兄把剑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要——”

羽箭划破空气的哀鸣声中，铁剑和地面相触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檀林溪面色铁青地看着头被打向一侧的皇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眉目间因为气愤而染上了一丝潮红。

“输了就寻死，你对得起谁？你死了，那些将士就能复活吗？你死了，夷尧祖上用命换来的土地就能回来吗？檀林泉，你就是个懦夫！”

檀林泉偏向一侧的脸被垂下的头发遮住，看不清面容。

檀林溪仰头看向城头，眼底浮现出太多的倔强与不屈，杨朔将弓箭放下，垂在身侧，平静地和她对视。

“杨朔，你记住，今天的一切，我早晚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檀林溪带着夷尧军队撤出燕州城的时候，对着杨朔一字一句地说。

杨朔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可是檀林溪却看懂了。

他说，我等着。

檀林溪嘴角扯了一下，狠狠地勒住缰绳，马就撒开蹄子向城外跑去。

城下的天苍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杨朔眉目间看不出太多的喜色，只怔怔地看着东方的天际线发呆。

“阿芷，你说我做对了吗？”

顾芷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用一种平静而理智的声音道：“杨朔，你做得没错，逼夷尧十年不动干戈，正好给了两国百姓修养生息的时间。让他们割让千里土地，是对天苍百姓的交待，也是对父皇的交待。”她顿了顿，“杨朔，或许我真的是个薄情的人，我会痛惜天苍百姓生灵涂炭，但却不会去顾及太多他国百姓的生死。所以，即使是这样惨烈的战果，我却依旧为你感到骄傲。”

杨朔定定瞧着她半晌，抬手揉了揉眉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啊，你身上毕竟流淌着皇室的血液，在一起那么久，我还不懂你么？看起来柔肠百转，其实心肠比谁都硬。你啊，有时候就是清醒得过头了。”

杨朔垂下手，睁开眼睛，看见顾芷正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杨朔凑过去，无奈道：“我开玩笑的，你没生气吧？”顾芷幽幽一叹，迎上杨朔思量的目光，道：“其实，你说的没错。”

杨朔一时倒是怔愣了下来，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