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人间好玩的地方多了,哪里就够。上官兄,你可有什么好推荐?”陈慕轻一边拦住顾逸峰,一边问上官裕东,“杭州不错,西湖风光怡人,扬州也好。或者我们可以去大漠。”
“慕轻。”顾九歌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几分寒意,顾逸峰给了陈慕轻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以免惹顾九歌不开心。陈慕轻装作没看见,跑到顾九歌身前蹲着:
“师傅,难得下山一次,不如四处走走,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下来了,免得留下遗憾。”
顾九歌看了陈慕轻半晌,眼眸中情绪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妥协般的点了点头,晚些回去也好,既然师傅的目标是她,她在山下,就不会再连累缥缈弟子。
“如果你们想四处游玩一番的话,不如去清州,那是我们鼠族定居的地方,从这里过去,可以走冉山、易肥、沆水这条路线,沿途风景都不错。”
上官裕东想了想,倒是安排出了一条路线,虽然绕了些路,但是他可以去易肥。
“嘁,耗子窝有什么好玩的。”项盘嗤鼻。
“那也总比泡在水里当发糕好!”应西月反驳。
“臭耗子你说什么呢!”
“骂谁臭耗子呢死咸鱼!”
眼看着两人又吵了起来,陈慕轻走到上官裕东身边:
“上官兄,让你家大小姐消停点行不行。”
“你看出她是女的?”上官裕东有几分诧异,应西月这次变化得很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很难看得出?”陈慕轻不以为然,之前看上官裕东那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明显,又看了一眼争吵不休的两人,不由摇了摇头:“走咯走咯。”
把灏婧背在背上,陈慕轻与顾逸峰跟在顾九歌后面,没走几步,袭予就黏了上来,项盘忙不迭的跟在袭予身后,上官裕东和应西月在后面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傍晚时分,几人走到一个城镇,就找了个客栈住下。陈慕轻找了个房间安顿好灏婧,就要去找顾九歌,却被苍玄咬住了袖子。
“怎么了?”
“嗷嗷!”苍玄忽高忽低,忽的又围着陈慕轻绕了好几个圈子。
“饿了?”
苍玄唤了一声,以示同意。
“等灏婧醒了你再去找吃的。”说完也不理苍玄的哀嚎,径直走了出去,却见上官裕东站在门外,见他忽然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尴尬。
“那位女道长,可还好?”
“很好啊,怎么了?”陈慕轻笑着关上了门,彻底阻挡了上官裕东的视线。
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上官裕东也不恼,苦笑道:
“我只是,见她有几分面熟。不知女道长俗名是什么?”
俗名?陈慕轻凝神想了想,许久不提,他也记不清了,仿佛是叫什么上官......上官?!
看到面前人的反应,上官裕东也猜了个大概,深叹一口气:
“我父原本是易肥的守城将领,家中小妹名唤青青,那日敌军来袭,父亲苦苦抵挡。昏君却听信谗言,以为我父通敌卖国,竟派人绞杀。”
“那时我父亲已赶走敌军,见我方军队来到城下,还以为是援军,只不过因为路上出了事而耽搁了时辰,还亲自出城相迎,却在城墙底下就被杀害。”
“我本来也性命不保,后得鼠族收留,作了妖,再回易肥时,尸首已经被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我本以为......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两人坐在院中石凳上,点了几坛酒。上官裕东几乎每说一句就要喝上一大口,到最后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眼圈泛红。
陈慕轻不解:
“这......不是好事吗?兄妹团聚。”
上官裕东摇了摇头。
“道长不知,在青青心目中,我与父亲都是大英雄,若她知道我成了妖,会接受不了的。”
“妖又如何?妖魔就不能是英雄?”陈慕轻嗤之以鼻,见上官裕东一脸的疑惑,笑道,“哪日我若遇到了一个是魔的英雄,一定给介绍你们认识!”
上官裕东还以为陈慕轻喝醉了酒说胡话,也就不怎么在意,抬眼看向灏婧的房间,不知不觉,又灌了自己四五坛酒,等到陈慕轻听见前院传来的动静时,上官裕东已经醉得瘫倒在地,两只耳朵也露了出来。
还清醒的人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兄妹两的。
把上官裕东送回房间再赶到前院时,见应西月竟和顾逸峰纠缠起来了。
说是纠缠,其实就是应西月紧拽着顾逸峰领口不放,顾逸峰紧皱双眉,呵斥着应西月。
那母耗子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两手死活不松开,双唇紧闭,“唔唔唔”个不停。
顾逸峰见她实在不听,也不耐烦了,拿出折扇格开她双手,又点住她胸膛轻轻一推,母耗子受力退后了两步,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心中怒气更甚,爬起来却不见顾逸峰的身影。
想要大骂,双唇却无法打开,只能一个劲地“唔唔唔”。
陈慕轻开了天眼,见顾逸峰负手站在屋顶上,便飞身上去,唤了声师兄。
顾逸峰见他来了,才显出身形,满月的清晖洒在他身上,倒真是遗世而独立的一仙人。
“师兄,紫垣帝呢。”
“南赡召回,项盘也跟着去了。”
陈慕轻点点头,又问:
“师兄,那母耗子怎么了?”话音未落,陈慕轻就感觉到一阵寒气袭来,冷得他打了个颤,抬头一看,顾逸峰那总是春水一般的脸,此刻像是入了严冬,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
“她对师傅出言不敬,我不想听,她却不依不饶,索性封了她唇舌不让言语,小惩大诫一番。”
“哦?”陈慕轻看着下面气急败坏的应西月,眸中闪过一丝杀气。顾逸峰性子那么好的,都能气成这样:
“那母耗子说了些什么?”
“污言秽语,师弟不必去听。”顾逸峰却是看也懒得看应西月,双眸只望向远方。
见顾逸峰连提也不愿提,陈慕轻也能想象得出那些话有多么的不堪入耳,笑意更浓。
应西月本来还要上去找顾逸峰算账,忽的一阵寒气由脚底袭上心头,莫名的就害怕起来。也顾不得算账不算账,转身就跑。却哪里跑得掉,刚出客栈,便见陈慕轻站在路上等着她呢!
你想干什么!
应西月口不能言,只能死死瞪着陈慕轻,见他竟然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不由得打了个抖,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听说你骂我师父啊?”陈慕轻笑问,虽是问句,却没有半分要听应西月回答的意思。手中捏了个咒打了过去,应西月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继而一阵天旋地转。
再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已然被倒吊在了房檐下,动弹不得。
还没等想明白陈慕轻到底想要做什么,就被一桶水给泼了个彻底。
初时的冰凉彻骨过后,皮肉竟然有几分痒,可她动不了,想挠也挠不着。
“我在水里洒了一瓶黄蝎粉,那黄蝎粉可是个解妖毒的好东西,只是呢,一旦碰着了肌肤,便会奇痒难耐。”陈慕轻将水桶放到一边,脸上笑嘻嘻的:
“可是呢,男女授受不亲,我又不能扒光你的衣服再把黄蝎粉洒了,只好混在水里,让水带着它将应姑娘全身抚摸个遍,怎么?开始痒了?”
应西月身上犯痒难受得不行,又听他言语浪荡,分明是在羞辱自己。一时又羞又愤,憋红了脸,双眼也聚满了泪水。让人看着的确有几分可怜。
陈慕轻才没空理她,直接跳上了屋顶,却不见顾逸峰,想他是回了房。
顾逸峰正在闭气养神,却听门被人推开,睁眼一看,陈慕轻竟然走了进来。
“师兄可觉得,师傅近几日有什么不对劲。”关上门,陈慕轻坐到了桌前,问道。
“忧心忡忡。”顾逸峰答道,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原本他以为顾九歌是为了陈慕轻的事而忧心,可这些天来,顾九歌太过忧虑,忧虑得不像是为了陈慕轻。
“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
陈慕轻便将玉荒老祖手札与疏延的事说出,当然,他隐瞒了自己偷练《千仞咒》的事。
顾逸峰眉头紧皱:“从疏延身上取下的东西是什么,你可知道。”
“从未见过。”想了想,陈慕轻又补充道,“那东西极为奇怪,虽有形,却似无形,看着有千斤重,却轻若鸿毛。似乎有些灵力,我却看不出来,混混沌沌的。”
听到最后,顾逸峰猛地抬起头,看向陈慕轻:
“师弟可知,玉荒老祖是师公后来另取的名字,师公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是什么。”
“混沌。”
相传上古时期,天地相连,无山无水无人无魔,一切皆无,有的,只是一片混沌。
后来混沌中化出一神,此神开天辟地,衍万物创神魔,偶然一次被问起姓名,脱口便是“混沌”二字,后来却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化而为人,历经种种劫难,蜕变成神,做了天帝;有人说他隐秘于山间;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当时只有吾父神伏羲、女娲、神农、共工、祝融、昆仑、少昊、颛顼、玄冥、华胥十位上神,各有本领,却迟迟推选不出一位首领。”
“后来在玄冥的提议下,推崇混沌老祖为首。混沌却不愿,隐于山间,直到后来天帝的出现,才解决了此事。”
“天帝出现前,混沌老祖就收了两名弟子,便是慕尧师伯与师傅,只是因为师傅不喜欢混沌这个名字,师公才改名为玉荒。”
陈慕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背脊发凉。
“师兄,难道,师公练成《千仞咒》,回来了?”
“只怕是这样。”顾逸峰叹了口气,苏慕尧成魔,还有顾九歌能与之匹敌。玉荒若是成了魔,谁能抵挡。
陈慕轻则是握紧了拳,如果他也能练成《千仞咒》,或许,能与玉荒老祖斗上一斗。
兄弟二人心中各有所想,一夜烛火未息。
顾逸峰被急切的敲门声拉回现实时,天已经大亮,而陈慕轻却不见踪影。急促的敲门声让他来不及多想,忙去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