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用过早饭,见顾九歌与顾逸峰有话要谈,陈慕轻便去看望灏婧。
灏婧伤的重,虽然师兄全力救治,仍到现在还没醒。
他也想过以这个理由去拖延时间,想想又觉得荒诞,以他们几人的功夫,带着个昏迷的弟子不在话下,更何况,缥缈的环境更适合养伤。想着叹了口气,拿出木刻人偶,在上面施了些法,放在灏婧枕边。
“嗷嗷。”为什么不送给夫人。
“师傅她不喜欢这些。”
不喜欢才怪!苍玄抱起木偶就往外飞,轻巧的躲过了陈慕轻抓他的手。
见苍玄是认真的,陈慕轻慌了,一瘸一拐的跟上去,因动作幅度太大,腰腹处的伤口裂开,渐渐染红了衣服。
追到顾九歌房间门口,却被袭予给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苍玄飞进去。
“你身上还有伤,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逸哥跟九歌有事要谈,你别......”话没说完,袭予生生打了个冷颤,陈慕轻跟他爹真的越来越像了,尤其是这眼神,在这三伏的天气,都能把人冻得手脚发凉不能言语。
不理会袭予,陈慕轻直接推开了门,木偶已经在顾九歌手里,苍玄邀功似的飞了过来落在陈慕轻肩头。
“师傅......”陈慕轻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开始他收下木偶,的确是想送给顾九歌,可后来觉得顾九歌不会喜欢这些凡间的玩意儿,也就作罢。
顾九歌看着他衣服上浸出的血,让他坐下。顾逸峰翻出药箱,重新给陈慕轻包扎了一下。
“逸哥?”袭予站在门口,有些不敢进来,细想想,这种害怕居然是因为陈慕轻这个小毛头,心中不服,却仍旧不敢迈入一步。
“袭予,若是有空的话,回项少侠一声,我等恭候大驾。”
“哎!!”袭予猛地点头,正要回头,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跟项盘又不是很熟。
本来不想理他的,是逸哥劝自己说,项盘这样做是想得到自己的原谅,跟自己想得到逸哥原谅是一样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向自己保证能说服九歌,才同意留下。
现在要费劲的去找到项盘就为说一句我们会等,何必呢。不过既然逸哥开了口,好歹也要做做样子,袭予径直出了府,去街上四处闲逛。
顾逸峰换好了药,也离开了房间。陈慕轻看着顾九歌手中的木偶,开口问:
“师傅,你......喜欢?”
“受了伤,就别四处乱跑。”顾九歌抬起手,陈慕轻知道她想倒茶,先一步拿起了茶壶,壶中却没了水,寻来了茶叶,用顾逸峰一早准备好的热水泡了茶。
“这地方没什么好茶叶,师傅将就些。”
顾九歌点点头,袖子在桌面上轻轻一抚,便多了颗蜜蜡色的珠子,苍玄眼睛一亮,就要扑上去。
离珠子还有一寸远,便再也靠近不了,努力往前铮,却觉得耳朵撕扯着痛,回头一看,陈慕轻正捏着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苍玄只好乖乖飞回去,目光却离不开那颗珠子。
顾九歌看着苍玄,不由笑了,又拿出一颗白色的丸药扔给苍玄算是抚慰。对陈慕轻道:
“吃了罢。”
陈慕轻拿起珠子的那一瞬,便感觉到自己的手阴寒至极,恍若被困在冰窖,整个手掌都已经被冻僵,僵硬的感觉正随着手臂向上蔓延。陈慕轻抬眼,顾九歌并不看他。便使出业火诀试图融化这股寒意。
谁知起了反效果,蔓延速度加快,整只手臂都没了知觉。
难不成要反其道而行之?陈慕轻尝试着使了寒冰诀。那寒意直冲心脏,速度之快,陈慕轻若反应稍慢些护住心脉,心脏早已被冻结。
即便如此,寒意还是以着极缓慢的速度向心脉围拢着。陈慕轻的身上已结了一层霜,连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或是性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体内的魔性开始与这股寒意对抗。
这番对抗有了些效果,只是陈慕轻必须控制好那个度,若是达不到那一点,寒意就会将魔性吞噬,继续向心脏推进,若是过度,浑身上下恍若置身火海,被焰火灼烧。
控制魔性,比抵抗寒意困难的多,陈慕轻紧皱双眉,面上虽还覆着薄霜,可双鬓处隐隐渗出了汗。
顾九歌见陈慕轻稳定下来,便静心入定。小逸说得没错,缥缈仙气过甚,会引起陈慕轻体内魔性的不适反抗,极有可能被弟子们察觉,莫不如暂时留在凡间,等陈慕轻能完全控制魔性之后,再回缥缈。
正想着,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迎面扔来,因没有警惕,察觉了,却无法躲开,额上挨了一下。接着,混着茶香的水顺着头发流下。
顾九歌睁眼一看,陈慕轻不知怎么掀了桌子,眼中一片猩红。那茶壶正倒扣在顾九歌头上,随着顾九歌起身,掉落在地上,在这静谧的房间内发出一声巨响。
好在这次陈慕轻没有失控,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眼眸恢复为黑色,浑身是汗。
顾九歌松了一口气,却看见陈慕轻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
“怎么?”话问出口才想起,自己头上身上满是茶叶,狼狈不已。便伸手拿下茶叶,陈慕轻见顾九歌总没注意到头顶上的,便走上前去,小心的替她取下来。
顾九歌静静的站着,陈慕轻不知何时已经比她高出许多,她现在正对着陈慕轻的胸膛,看得见陈慕轻方才为了对付弱火丸出的汗,感觉得到陈慕轻在自己头顶上的呼吸,恍惚间,竟回到了当初。
陈慕轻给顾九歌拾掇完,见后者不知怎么发起了呆,想了想,将房间收拾干净。门忽然给撞开,袭予扔了个人进来。
“九歌,你们这叛徒想逃,让我给逮住了,你看看怎么处理。”说着环视房内一圈,“逸哥呢?”
“小逸出去了。”
袭予点点头,离开了房间,她着实不想跟陈慕轻共处一室,瘆的慌。
顾九歌坐在疏延面前,陈慕轻站在她身后,两人都不说话,前者看着疏延,后者却不知在想什么。
“师尊。”疏延伏在地上,像是在发抖。
“为何。”顾九歌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引得身后人侧目。
“弟子,弟子只是觉得不公。”
“弟子自幼来缥缈学艺,师傅与师祖都说过,弟子是难得的有天分,就连师尊看到弟子修炼,也会露出笑容。”
“可是,可是师尊并没有收弟子为徒。”
“师尊说过,此生只有师祖这一个弟子。”
“可是陈慕轻凭什么!一个私自闯上缥缈的人,他凭什么就能做师尊的徒弟!”
“弟子不甘心,弟子怎能甘心!”
疏延稍稍抬起头,眼中掠过杀意,将手中的东西向顾九歌掷去,他出手极快,又在两人没有防备之时,一定能得手。
几乎在疏延出手的同时,陈慕轻便闪到了疏延面前,手中握着一物,正是疏延所掷出去的。
怎么可能!
他明明看见那物已经触碰到了顾九歌胸前的衣服,不用眨眼功夫就能没入顾九歌心口的,怎么可能。
陈慕轻看着手中这物,是只长了十几对足的灰色肉虫子,黔藤。
黔藤是虫妖的一种,十分凶残嗜血,尤其喜欢含有修为灵力的食物。它能迅速的钻进皮肤内,噬肉饮血,只需一炷香的时间,它就能把一个人啃得只剩一副骨架。
随着黔藤浮于陈慕轻掌心,慢慢地化为灰烬,疏延也彻底绝望,垂下了头,发出一阵怪笑。
顾九歌见疏延领子里好像有些什么,正要去拿,陈慕轻却先一步握在手里。
这东西像一捧浑浊的水,又像是一片灰暗的羽毛,陈慕轻看着它,十分熟悉,却又不知是什么,好像在哪见过,切实又想不起来。查看了一番,见没什么危险,才递给了顾九歌。
顾九歌早在看清楚那东西时,就垂下了眼。意料之中的事,从陈慕轻发现手札,她就已经猜到,只是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顾九歌还自欺欺人的认为是别的什么在动手脚,这东西彻底打破了顾九歌的希望。
师父,你还是回来了。
陈慕轻见顾九歌看着那物发愣,又见她湿着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于是拎着疏延转身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些草木灰、皂荚、无患子、胰子、香药料一类的东西,再是几次往返,给顾九歌打好了水。
顾九歌正靠坐在窗边翻看着书,对陈慕轻的来往也不在意,倒是苍玄,一会儿碰碰这个,一会儿闻闻那个。
陈慕轻打好了水,见苍玄在香药料里扑腾地正在劲头上,想也没想就把它拎了起来,给顾九歌行了一礼,才离开。
此后顾九歌日日命陈慕轻”服下”一枚弱火丸不必多说。
三日后一早,袭予就回了萧府。却见顾九歌师徒三人正在吃早餐,陈慕轻在,袭予自然不想进去。可顾逸峰也在,她便管不了那么多,跑到顾逸峰身边坐下。
“师兄好福气啊。”陈慕轻看着几乎贴在顾逸峰身上的袭予,笑出了声。顾逸峰本就头疼,听陈慕轻这么说,恨不得给他一棍子。
“师傅也不管管师弟?”人是不能打了,顾逸峰唯有把希望放在顾九歌身上。
“关我什么事?”顾九歌一脸的无辜。
“噗哈哈哈哈。”陈慕轻毫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袭予在一旁也跟着笑,不过心中略微有些失落,几人之间的氛围太过融洽,她的存在,别说突兀,竟然是完全不被感受到。
“唔啊啊啊啊啊救命啊!”陈慕轻笑声未落,就听见外面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惨叫。顾逸峰立刻站起身护在顾九歌与袭予身前,陈慕轻直接拔出剑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