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青面无人色，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仿佛已经逝去了数年，只是身体被极好的保存着，故而没有损坏。

对上扬灵祈求的眼神，陈慕轻心中一软。打出一道灵识进入菀青体内，细细察看。

菀青似乎是被受了什么重击，原本是要被立即打散魂魄的，但被救得及时，魂魄只是被打出了体内，没有立刻散去。

即便如此，也无法再凝结，所以才用了定魂珠将魂魄拢在一处，又用了不少提供灵力的法器让魂魄有不至于失去灵力而枯竭。

可这也不过是拖延时间。

扬灵也常常出去吸了魂灵回来送入菀青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

但她不能不这样做，如果菀青体内的魂灵或是灵力少了，魂魄就会渐渐变得透明，完全透明的那一刻，也就没了。

陈慕轻皱了皱眉，菀青的情况很差，几乎是不可能救回来了，无论做再多的事，也只是延缓她消失的时间而已。

可看着扬灵的样子，他却不忍心说出来。

扬灵哪里看不懂他的表情，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菀青这次的伤与上次不同。唯一能救菀青的东西，也已经在世上消失了，她做这些努力，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见扬灵颓废的摔在地上，陈慕轻不由蹲下身子:

“不然把她带回缥缈，那里灵气充足，能保她不散。而且女娲后人也在缥缈，她的女娲石不是有起死回生之效吗？或许能救得了菀青，再不济，还有我师父与师兄呢。”

扬灵摇摇头，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却红了眼眶，她何尝不知陈慕轻是在安慰自己，看向了无生气的菀青，口中喃喃道:

“若是世上还有颦笑花，你也就能醒了。”

“你说什么？”陈慕轻离得近，听清了扬灵的话，眼睛一亮，激动地问。

“我说颦笑花是唯一能救菀青的，可惜现在已经灭绝了，我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些死了的种子。毫无用处。”

“颦笑花不是解妖毒的吗？怎么，还能聚魂不成？”

“谁跟你说颦笑花是解妖毒的？”扬灵一脸奇怪的看着陈慕轻，若不是她几次确定了这气息没错，就是苏慕尧，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谁冒充的。

颦笑花本来就能使魂魄之力重生，只因它所需要的生长环境极为严苛，又十分脆弱，轻易就会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效用全无。因此越来越少，最后彻底消失。

这还是当初苏慕尧告诉她的，现在竟然不知道？

陈慕轻这才想起，当初他误采了颦笑花，惹怒了沣落，才说颦笑花能解妖毒。这不过是情急之下胡乱编的理由，后来又没去查颦笑花的功效到底是什么，因此竟然自己把自己给骗了。

“只要颦笑花就行了？”

扬灵点点头，心中竟升起一丝好的预感。

“缥缈上有一朵。”

“真的？”扬灵一把抓住陈慕轻，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慕轻拿出一个铁质的圆牌递给扬灵，这是海天令，若没它，则无法出入缥缈:

“你速度快，赶紧回去，就说是我要。把它拿来，但如果遇到有弟子不许，可不能伤了他们，或打晕也好，或定住他们也好。赶紧采了就行，不能乱来。”

陈慕轻这么说，是不确定韶空——颦笑花的主人在不在缥缈。

如果韶空在的话，那么即使他百般不愿，却因为是小师祖的命令，不得不听，自然会将颦笑花送上。

如果韶空不在，那么照顾颦笑花的，就是沣落。如果是他的话，别说是小师祖的命令。即便是师尊亲自去要，他也是打死不给的。

陈慕轻怕他惹恼了扬灵，扬灵直接吸了他的魂魄，所以才这么嘱咐。

扬灵点点头，搂住陈慕轻的脖子蹭了又蹭，才赶紧去了。

倒还真是魂魄方便的多，扬灵并没有往门口去，而是直接穿墙走了。

陈慕轻看着，竟然有几分羡慕。

正要起身，却见南陌妆站在门口，双拳紧握，因为东西多了挡着，陈慕轻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好招手:

“瞎站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南陌妆动也不动，陈慕轻看着满屋子漂浮的法器，叹了口气。一步三挪，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口，刚到南陌妆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头偏到一边，除了愤怒，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回过头来正要问，便见南陌妆向他摊开了手:“拿来”

陈慕轻只当她是问自己要造化玉，摇了摇头。

南陌妆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愤恨狰狞起来，扬手又要一巴掌打过来。

陈慕轻又不是傻子，方才是没准备也就罢了，现在哪能白白的挨打，便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骂道:“打上瘾了是不是。”

南陌妆挣扎了两下，竟挣不开，冷哼一声，笑道:

“哟，跟妖王就又搂又抱，还送东西。我要就不给，怎么，送的是定情信物不成？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两人亲密得很啊，若不是里面还躺着一个，是不是就要做夫妻了？”

这话听着酸溜溜的，十分不是味道。陈慕轻知道她是误会了什么，却也懒得解释:

“我跟她如何，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你将来可是我蛇族的族长夫人。现在还与别人苟且，你说关我什么事？”

“谁要当你们族长夫人了？”

“你敢不当！你我二人已经行了周公之礼，你敢......”说到这，南陌妆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住了嘴，双颊通红。

陈慕轻则是有些没听懂她的话，自己与他行了周公之礼？什么时候？即便是从那甬道里出来，自己没了意识晕了过去，却也不至于发生了这种事都没有感觉吧。又看南陌妆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冷笑一声:

“你自己浮想联翩，在幻魔制造的幻境里不甘寂寞？还要把这帽子硬扣在我身上不成？”

“你......！”南陌妆本就因此羞愤不已，听陈慕轻这么一说，脸上更是火烧火燎的。

羞极生怒，手持双钺便向陈慕轻打了过来。陈慕轻深怕打进房内伤了菀青，连忙转身往另一边去。那屋子感觉到了打斗，倒是自己把门给关上了。

按理说，陈慕轻并不是南陌妆的对手。可南陌妆却觉得此刻对付起陈慕轻极为困难。脑海中不断浮现扬灵在陈慕轻怀中的场景，心中怒气更甚，竟然招招下了死手。

陈慕轻暗自摇头，这女人狠下心来还真是可怕，刚才自己还救了她，现在就要自己的命了。

两人斗得酣畅淋漓，陈慕轻渐渐占了上风，只是他无杀心，故而一招一式中都留了几分余地。南陌妆却是越想越气，一招比一招狠。因此一时之间也分不了胜负。

“你在干什么？”忽的一道红光打来，将南陌妆撞飞了出去，回头一看，扬灵不知何时飘到了两人背后。

“这么快？”陈慕轻诧异，却见扬灵拿出了一朵半是红艳半是幽蓝的花。

正是颦笑花。

陈慕轻忽然想起了它被簪在顾九歌鬓边的模样，一时有些愣神。

扬灵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手中花，有些不安，难不成这花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这不是颦笑花？”

“是。”陈慕轻回过神来，笑道，“我只是觉得它跟你衣服蛮配的，你要是戴上了，一定很好看。”

扬灵翻了个白眼，一面回头一面说道：“这话你还是说给顾九歌听，少来逗我。”

陈慕轻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见扬灵打开了门，也跟了上去，只不过这次只站在门口，他实在是不想再“历尽千辛万苦，弄来一身是伤”的过去，之后还要再回来。

更何况自己本来也就帮不上什么忙，扬灵既然说了有方法，自然就没问题，自己过去了，可能不仅帮不上忙，还给添乱。

扬灵飘到床前，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双手掌心相对，压住颦笑花揉转了几下，那颦笑花便被揉成了粉末。往空中一撒，碎花洋洋洒洒地，舞成了一个躺着的人形，继而缓缓下降。

与此同时，屋中上百件法器像是约好了一般，放出极为耀眼的光芒，似乎要把它们所有的灵力都在此刻释放出来。

陈慕轻用手微微挡着双眼，屋子里已经是光亮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光渐渐小了下来，只听一阵“呯呤嗙啷”的声音，往房内一看，那些法器都掉落在地上，歪七倒八，有些还摔成了两半，显得十分可怜。

再看扬灵，依然是漂浮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菀青，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慕轻总觉得扬灵的身体颜色淡了些。

“怎么样了？”踩着一屋子的法器进去，声音自然嘈杂。扬灵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直到陈慕轻走到她身边开口询问，才猛地惊醒一般，看向他：

“菀青的魂魄已经聚起来了，要不了几天就能醒过来。”扬灵神情恍惚，身子也有些摇晃，陈慕轻见她要倒未倒，连忙扶住：

“菀青没事了，你呢？”

扬灵一笑，笑得极为灿烂：“她没事，我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