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吵吵闹闹,待他们顺着造化玉的指引到丞相府时,已是几日后的深夜。
“逸哥,你看那人。”袭予见着一黑衣男子尾随着丞相府内出来的马车离开,愣了一愣。那面目,她不可能忘记。
不知是几千年前,那时南赡初建,尊主因为气恼顾九歌在他们闹天廷时多管了闲事,特意去缥缈闹了一闹。苏慕尧便带着群魔冲上了南赡,若不是逸哥及时赶到,南赡早在那日覆灭。
“那便是我小师弟。”顾逸峰也注意到了,却不打算追上去。
“陈慕轻?虽说是父子,可未免也太像了吧。”除虞唐与顾姓师徒外,三界都只当陈慕轻是那魔王转世之子。袭予见到他的容貌,不由有些诧异。恐惧也褪了些。
陈慕轻原本趁顾九歌睡着了悄悄出来练功,却见萧珺也是偷偷地由小门出府,上了马车,陈慕轻便跟在后面,马车直往大内而去。
陈慕轻自然不能大摇大摆的闯入宫门,他隐去身形不过眨眼的功夫,萧珺却没了踪影。陈慕轻花了些时间才在一殿外听到她的声音。
“圣上不要!圣上,求您放了臣女吧。”萧珺哭喊着,门外看守的侍从却毫无反应。陈慕轻越过他们向内望去,见萧珺把皇帝压在榻上,由于挣扎,萧珺手上的铁链不断发出渗人的声响。
皇帝满眼的情欲,萧珺的挣扎哭喊不过刺激他的兽性,俯下身便开始撕扯萧珺的衣衫。
陈慕轻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萧珺感到陈慕轻的离开,半睁细眼,再张嘴,却发出了声声媚叫。
一番云雨过后,萧珺轻喘着气,躺在皇帝的臂弯中。
“方才你那欲拒还迎的模样,真是叫人欲罢不能。”皇帝轻闭双眼,手搭在萧珺身上。
“因为臣女知道,圣上不爱后宫那些妃子一味顺从讨好的样子。”萧珺蹭了蹭皇帝的胸,娇声道。
“朕……收了你入宫,可好?”
“才不要!”萧珺的指尖抚上皇帝额头,”我若做了圣上的妃子,北蘅要怎么嫁给她舅舅?就算大哥与公主不介意世俗的目光。日后,公主是叫臣女娘娘,还是小姑呢?”
“你呀,总叫我意外。”皇帝轻点萧珺鼻尖。当初他微服私巡,忽的火气上涌,便随意抓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行了房事。谁想到这小姑娘不仅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还忍着不适向自己行礼,道:
“臣女能为圣上解忧,不胜荣幸。”
后来才知,这姑娘名唤萧珺,家有一父一兄。父亲萧穆霆乃丞相陈裕好友,只是资质平庸,生性怯懦,只做了一七品小官。
萧珺得知皇帝对陈裕起了疑心,忧其功高盖主,便替父兄请命,替皇帝除掉祸患
。皇帝只当是小孩子家的胡言乱语,便也玩笑着应允,谁知三日后,丞相府便被歹人所劫,全府上下葬身火场,无一生还。
皇帝不免诧异,小小七品官员竟有如此大的本事,又因丞相忽亡,恐其党羽有变,直升萧穆霆为丞相。
萧穆霆升官不足一月,便送萧珺去南赡学艺。
“朕一直有些不解。”皇帝顿了顿,”萧家与陈家为世交,你更是与陈裕之子订了亲,怎么会……”
“圣上的喜,便是臣女的喜,圣上的忧,便是臣女的忧。臣女为了圣上,愿做任何事情。”萧珺慢慢移到皇帝身上,奉上自己的唇。
“圣上,该歇息了。”
萧珺本想与皇帝再度温存,林善哉却敲响了门。皇帝随之起身。
林善哉在候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发丝凌乱,只着单裙的萧珺。
林善哉便引着萧珺往宫外走。
“林公公来得可真是时候。”萧珺唇角含笑,冷眉轻挑。
“善哉,善哉。小姐说的哪里话,圣上勤政爱民,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咱们做奴才的,也只能在一旁稍稍劝慰。”林善哉始终半弯着腰,萧珺笑而不语。
不多时,便出了宫门,马车早已候着。
萧珺半躺半坐在车中,以木梳理着垂发,好个暴君,倒懂得自制,借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赶自己走。
“小姐,咱们还是走侧门?此事为何不让大人与少爷知道。”流毓在窗外轻声问,萧珺冷笑一声。
当年若不是萧漠非要带自己去见什么白衣姐姐,若不是因为见不到那个穿白衣的而扔下自己去寻她,自己又怎么会遇上这禽兽。
萧家早已暗自培训人马,诛杀陈裕一家本已计划好,却发现有人抢先一步,其身手不可较量。
经一番查探,凭着那些人昂贵的衣物,知道他们归属南赡。萧漠断定南赡的本事定不止这些。
萧穆霆便用做官以来,派人扮作山贼所抢来的财物交予南赡,只因她学成便归,便年年交上百万两金银。
想到这里,萧珺看着腕上的铁链,她定要让所有欺辱过她、伤害过她的人,生不如死。尤其,那令人憎恶的萧家父子。
翌日,萧漠本想亲自请陈顾二人用餐,却见房内多出一男一女,男子一袭白衣,坐在顾九歌身旁,女子穿了青裙,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在下顾逸峰,这是袭予。多谢萧公子这两日照顾舍妹与妹婿。”顾逸峰起身走到萧漠面前,话音未落,后脑便挨了一下,顾逸峰故意不去看顾九歌。
萧漠见他佩着与顾九歌一样的玉,已明白了大概,不由觉得诧异,丞相府可谓守卫森严,凭空闯入两人,全府上下竟浑然不知,这两人,倒真有些本事,若能为他所用,于大业有益。
“顾兄哪里的话,陈兄乃在下挚友,何须言谢,萧某已备下了薄酒,诸位请。”
袭予打了个冷颤,她一向不喜欢这些绕来绕去的客套话。
眼睛瞄向陈慕轻,细细打量,暗叹他与他父亲真是像极了,分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由得生了兴趣,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陈慕轻感受到这目光,也不理会,昨晚两人突然出现。就连他也始料未及,见顾九歌的模样,便知她早已知晓,心中像是被什么堵着,直发闷。没过一会儿,顾逸峰与萧漠寒暄完,几人便去了餐堂。
萧珺见到袭予,不动声色的将右手藏于身后,下跪行礼。
“萧珺见过紫垣帝。不知紫垣帝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降罪。”
袭予摇了摇袖口的铃,听着萧珺手腕上的相应和。南赡弟子的铃声各自不同,借此便知道了萧珺身份。
“你不是上月才离山么?这是你家?手是怎么回事?”袭予坐在顾逸峰身边,也不让萧珺起身。萧珺只得跪着,萧穆霆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被萧漠拦住。
“回紫垣帝的话,这铁链不过是衣上的饰物。”萧珺低眉,暗自施法,隐去铁链上的魔性。
饰物?袭予气结,真当她蠢呢?正要发作,却感到顾逸峰拍了拍她,虽说不解,却也没再说话,示意萧珺起来,萧珺又行了一礼,才回萧穆霆身边。
萧漠笑了笑,上前一步介绍两人。萧珺大概猜到,这顾九歌怕是顾逸峰的徒弟,顾逸峰又与袭予交好而已,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
至于袭予,蠢人一个,虽说可能成为障碍,却更有可能成为她的垫脚石。想着便唇角带笑,柔声邀着众人入席。
席间,只有袭予在说话,顾逸峰时不时应答一声。又听下人来报,北蘅公主驾到。萧家父女忙出门迎接。
北蘅见到顾九歌,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昨天去找父皇,请求为自己与萧漠赐婚,同时赐死顾九歌,却被拒绝,如今看来,定是这丑妇使了什么妖术,从中作梗。
越想越气,便向顾九歌走去,顾逸峰先一步挡在了顾九歌面前。
“让开。”北蘅挑眼看着顾逸峰,紧握双拳,压抑着怒气。
“公主远道而来,还请坐下休息。不然,我等也不敢进食。”顾逸峰面带微笑,掌中握着一张黄符,防止门外那不知姓名的人暗中出手。
北蘅经他这一提醒,才想起萧漠还在。忙平定心绪,面上带笑,装着一副端庄典雅的模样,小心的坐了下来。
顾逸峰也回了座位,转身之际,符纸由手中飞出,窗外发出一声闷响。并不引人注意,陈慕轻朝着窗外看了看,又看向师傅与师兄,竟这般默契,心中有几分发酸。
萧漠也听见这声音,神色一滞,继而恢复如常。
“顾公子兄妹关系可真好,倘若旁人不知,还当二位才是恩爱有加的夫妻。”萧珺起身,却是为陈慕轻添了酒。
“小姐这话错了,为兄的自然应该护着妹妹,夫妻之间,更多的应该是携手并肩,同进共退。”顾逸峰看着萧珺,阻了阻袭予的手,示意她不要再给自己夹菜。
袭予瘪了瘪嘴,埋头吃着自己的。
顾逸峰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语。
顾九歌见陈慕轻顺着萧珺添酒,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缓缓的喝了一杯,似不经意的说了句酒多伤身,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却足以让陈慕轻听见。
本已将酒杯送到唇边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
“他们这是在干嘛?”袭予将口中饭菜咽下,身子微微靠向顾逸峰。
顾逸峰笑了笑,示意她安静吃饭,也为自己倒了杯酒,浅尝一口,皱眉,将瓷杯推到一边,酒性太烈,他还是喜欢喝茶。
袭予耸了耸肩,埋头喝汤。
散席过后,萧漠自然要应酬北蘅。陈慕轻与三人回房后,看出顾九歌与顾逸峰有话要谈,便拉走了袭予。
“师傅还好吧。”顾逸峰倒了杯茶,早晨起时泡的,过了三四遍水,此刻喝,正好。
顾九歌揉了揉额旁双穴,笑道:”总算是喝着了苍梧溪水泡的茶。”
“素枝并无大碍,乔烬他们也没有怀疑,昭若却有些变化。”顾逸峰起身,推开了窗。
“慕轻报仇的心,是定下了。”轻风吹过,引得人清醒不少,顾九歌也觉得头没那么疼,”他现在倒怀疑是萧穆霆动的手,不知是否会查出南赡。”
“师傅决心与他共进退?”顾逸峰坐于顾九歌身边,把玩着顾九歌腰间的玉,见陈慕轻第一天起,他便知道,师傅心境再难平,昭若有变,怕也是自己的造化玉被另外两人影响。
“你要劝我?”顾九歌微微抬头,显得有些迟疑。
顾逸峰摇头,上前单膝而跪:
“徒儿永遵师傅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