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每二十年收一次弟子,会先于人间寻有较好资质悟性的凡人上山进修,一月之后,若你们能通过考验,便成了我缥缈弟子。
凡缥缈弟子,皆有表示其身份的玉。此玉不得离身,一旦离身,便是叛师背祖。玉皆有灵性,故此玉不但有你们的名字,显示你们的修为,更与你们多出来的一丝魂魄相连。”
“凡人只有三魂七魄,而缥缈弟子较之便多了一魂一魄。修道之人,以修为共分为七阶,刚入门者最低,为第七阶,玉则为绿色,此后修为每上一阶,玉蜕变一次颜色。
依次为蓝、紫、橙、红、褐、黑六色,修为上升至第五阶,那丝魂魄开始凝聚,至第三阶,凝聚为元神。当修为上升到了第一阶,便离成仙不远。”
“我的又如何?”陈慕轻问道。
“回小师祖的话,您与师尊师祖所佩戴的玉,名唤造化,天地未开,混沌之时便已形成,与弟子们的凡物不同。”顿了顿,见陈慕轻不说话,岚梵又道:
“小师祖的玉既是上古圣物,虽与小师祖有着感应能起变化,却异于俗物流于表面。还请小师祖恕罪,弟子粗鄙愚笨,不知判别之法。”
见陈慕轻没了问题,继续道:
“凡我缥缈弟子,皆有师傅所赐予的名字,以我为例,便是‘岚’字辈,我大师兄,即是现任掌门,唤岚苍。一月后的新晋弟子,应为‘灏’字。
赐了姓名,此生便再与前尘往事无瓜葛,各人也应潜心修炼,不思凡间俗事……”
接下来岚梵所说,陈慕轻也没用心去听,脑子里一阵混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直到岚梵向自己请示是否可以结束早课,才反应过来。
摆摆手示意可以散了。却见众人仍在原地一动不动。陈慕轻知道自己若是不走,这些人是万万不敢动弹,便先起身离开。
出了殿外的大门,又悄悄的躲到一旁。当最后那个女孩走近时,一把拽过,吓得她叫出声来。
“是我,你叫什么。”陈慕轻见女孩这副反应,不由无奈,谁知女孩看清了眼前的人,更显惊慌,忙挣脱陈慕轻的手,退后两步便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道:
“弟…弟子见过小师祖!”
“我是陈慕轻,你呢?这么怕我作甚?”陈慕轻坐在女孩旁边,这片树丛包围的草地让人看着心情愉悦。
“回…回小师祖的话,弟子复姓上官,名唤…唤青青。”上官青青身子微微发颤,汗水已将贴身衣布浸湿,陈慕轻暗笑,拍了拍上官青青的肩。
“别叫什么师祖,我比你略大一些,你叫我一声哥哥就成….这是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看着上官青青,陈慕轻不自觉的想起了萧家的那个小妹妹,不由放松了些。
“昨儿个不知道小师祖的身份,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小师祖饶恕。”上官青青只恨自己不能将脸埋入土中,昨天已被同房的训斥嘲笑了一通,谁知这小师祖今儿就找上门来,她到底是有多倒霉。
“算了,慢慢来吧。你怎么会到这?你父母呢?”陈慕轻摇了摇头,忽见上官青青猛地一顿,脸色也似乎变得煞白,心想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说些什么岔开,上官清清已经开了口。
“回小师祖的话,弟子父母皆被山贼所杀,幸得岚瑶前辈经过,救了弟子性命。”
陈慕轻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也是父母被歹人所杀么,倒能一同报仇。
“前辈?他没收你为徒?”
“回小师祖的话,弟子还未拜入缥缈,待半月后的刹镜会上,若入得了哪位前辈的眼,被收做徒弟,才算真正的缥缈弟子。”
陈慕轻点点头,之前好像是听岚梵说过。
耳旁传来轻微的啜泣声,睁眼一看,上官青青捂着脸哭得伤心,想是之前提起父母,勾起她脑海中伤心的记忆。陈慕轻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先坐起身。
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一首曲子,一首他从未听过却好像十分熟悉的曲子。
他知道自己若哼出曲子,上官青青定会不那么伤心。可他不愿,不知为何,由心而生出一股抵触的情绪。可上官青青又是他招惹的。
见上官青青哭得这般伤心,陈慕轻不由想到另一个场景,一白衣女子也哭得分外伤心,这人是谁,看背影,倒有些像师傅。
上官青青仍在哭,陈慕轻不由觉得有些烦躁,叹了口气,闭上眼哼唱起来。
曲调和缓舒畅,似清风拂过,柳絮轻舞,草木间‘沙沙’作响,晕染天地,别有一番宁静祥和,更能让人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上官青青渐渐止住了抽泣,红着眼睛看着陈慕轻。
陈慕轻却仿佛忘了上官青青的存在,脑海中浮现出顾九歌抚琴,顾逸峰剑舞伴之的景象,只是,为何多了一人。
“慕轻。”
“师傅。”陈慕轻睁眼,见那一袭白衣就站在不远处,忙跑了过去。上官青青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好埋首跪在原地。
顾九歌抬手理了理陈慕轻略显杂乱的头发,牵着他的手,便要带他离开。陈慕轻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放心,我定让你做缥缈弟子。”
声音不大,上官青青却是听得清楚,不由得一愣。这个小师祖,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
无意间接触到顾九歌略染寒意的双眸,忙再次低下头去。唇边的笑意却无法止住。
自己的资质本来就差,再加上年龄最小,总遭别人欺侮,本想着一月之后便会被赶出去,如今看来,昨儿个的多管闲事还真对了。
顾九歌看着偷笑的上官青青,眸中寒意更甚,带着陈慕轻御风而行。
她本在屋内看书,却听到有人哼曲。哼她为他作的曲,想着绝不可能是顾逸峰,顾九歌便赶了出来,只见陈慕轻与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在一起,心下不悦。
“师傅,怎么了?”陈慕轻紧握着顾九歌的手,因风太大只得闭上眼睛,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他隐隐觉得顾九歌在生气,却不知为何。
“师傅,我想收徒。”见顾九歌不说话,陈慕轻只当御风时不能开口分心,便半自言自语,“就是方才那女孩,我想收她为徒。”
“教她什么?”
“嗯?”
“收做了弟子,你能教她什么?”一股无名火袭上心头,见陈慕轻逻辑不清的向自己解释,不由得失笑。自己竟会因陈慕轻对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女孩关心了些而吃味。
吃味?顾九歌一愣,她怎会有这种感觉,难道只是因为是他的儿子?
那股预感再次出现在脑海中,顾九歌不禁皱了皱眉。他,真的会骗她吗?
“师傅,慕轻知错了。”
见顾九歌皱眉不语,陈慕轻满是懊悔,没事话那么多干嘛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不可强行逆转,若她注定与缥缈无缘,你执意将她留下,只会害了她。”见陈慕轻自责的模样,顾九歌不由放软了语气。
“嗯。”陈慕轻点点头,不再言语。
又过了一阵,待双腿落地,陈慕轻眼前,立着一座楼阁。
楼阁坐南朝北,约四十丈高,投于地面的影子恍若九天之上的玲珑宝塔,将妖魔悉数镇压于此,使他们动弹不得。
檐上的琉璃青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煦煦生辉,陈慕轻能想象得出它在星辉月影中被莹莹碎光所笼罩时的模样。
脊上的群兽形态各异,面形狰狞,如临敌待战,磨牙低吼,使人不寒而栗。朱红色的匾额久经风雨,颜色发暗,显出压迫般沉重。
额上的字沉稳有力,更露出不可一世的张狂之气,最后一笔高高扬起,末端越过额沿,不知下落何处。
那字,陈慕轻并不认识,若非居于血木之上,只怕被人当做孩童初试笔墨时的随性写画。
陈慕轻跟着顾九歌,脚踏软泥。手只轻轻一推,纸覆镂空木门便悄无声息的向两边退去,极为温顺。
门后候着一白玉雕屏,屏上刻画洞中一男一女,女子盘膝席地而坐,端笔书写,神情极为认真,男子侧身立于一旁,左手扶着研磨的右手,似水般的目光流连于笔端,唇角似翘非翘。
不是顾九歌师徒是谁?
过了玉屏,满目的墙中书阁。
陈慕轻不由感到惊讶,父亲嗜爱读书,家中书房多过住房,就连朝中最为博学的侯爷也常来借书,与父亲相谈论。可与这里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微不足道。
想着方才的玉刻,陈慕轻看向顾九歌,莫非这些书都由师傅写出。楼这般高,怕是还有好几十层。
像是读出了陈慕轻的心思,顾九歌开口:
“我只是把知道的记下来,编纂排写由小逸负责,还有一些,是他寻来的。”说着取下一本书,拿给陈慕轻,“许多事你还不清楚,需在一月之内了解熟悉,若有不懂的,便来问我。”
陈慕轻点点头,埋首仔细看了半天,又看向顾九歌:
“师傅,这书是什么时候写的?”
“初建缥缈之时。”
“约几百年?”
顾九歌不解,却也凝神想了想:
“约一万七千多年。”
“我看不懂。”
陈慕轻把书放到一边,又翻开了另一本,这些字别说他,就算是侯爷也不一定见过。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委屈。
顾九歌无奈,她确实忘了这一点,只好念给陈慕轻听。
“师傅。”
“嗯。”
“这些字,弟子们都认得?”
“这间书阁是我的。”
陈慕轻抬眼看了看顾九歌。这样说来,缥缈峰别的弟子另有书阁,所读,也是现在的文字,只是,若这里的书都这般多,那个书阁,怕是宫殿一般大。
“专心。”
“是。”
顾九歌念着书,声调毫无起伏。陈慕轻也听得认真,却不时说笑,为的是逗顾九歌开心,见后者全无反应,虽兴致不减,也不好再闹,认真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