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师
第四章 拜师

想着可能要爬到山顶,陈慕轻心底直犯怵,车伯却没给他时间将气喘匀,又拉着他向上。两人直走得夜幕降临,空中繁星点点,忽暗忽明,衬得车伯胸前那团光更亮了些,足以让他们看清脚下的路。

陈慕轻仰起头,他从未见过这么多星星,相似的景色,只有那年娘亲生日,爹捉了满满一屋子的萤火虫。

远远地,都能看见窗户里透出的光,碧绿的光线晕染出十足的暖意,映上面庞,仿若谪仙散出的柔光,却又不是那般的难以接近。

不知跑了多久,陈慕轻埋下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再抬头一看,不由得一愣。

方才的繁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清亮的圆月,独自浸在墨池中,显得十分孤寂,又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真切。

甩了甩头,陈慕轻只当是错觉,却发现脚下的路早已变了颜色,像是石板上长满了青苔,双足踏上,感到一阵柔软,看起来光滑无比,踩上去却又如同行走在泥泞间。

陈慕轻骇然,这座山未免太过诡异了些,自他们踏上第一阶石梯以来,周围的风便消失了,仿佛是被什么力量阻挡在山外。

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在石阶上,总觉得寒气逼人,现在,却从脚底感到一丝暖意。陈慕轻打了个冷颤,握紧了车伯的手。

天际泛白,两人终于爬到山顶。车伯两腿失力,摔倒在地,陈慕轻正想扶他起来,却反被猛地一拽,双膝跪倒。

“快、咳….快叫师傅!”车伯话刚说完,便猛地咳嗽起来,声声带血。陈慕轻慌了,尽管有满腹的疑问,也只得先搁置一边,正对着那略显庄严的大门,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高声道:

“弟子陈慕轻,拜见师傅!”

……

四周一片静谧,只听鸟鸣和着回音。看着车伯伏在地上,仍死死攥住自己的手,口中不断的吐出鲜血。陈慕轻眼中带泪,又磕下了一个头。

“弟子陈慕轻拜见师傅!”

……

“陈慕轻拜见师傅!!”

……

“哎,你别叫了,快走吧。”陈慕轻额上已磕出了血,忽见大门旁的树上伸出了一只小脑袋,是个女孩,看样子比陈慕轻还小些。

女孩见陈慕轻跪在原地不动弹,便从树上滑了下来。

“你别求了,他们不会理你的。”女孩穿着一身蓝色,蹲在陈慕轻面前。

“可是车伯他……”陈慕轻话语中带着哭腔,泪水却忍在眼中,下唇咬出了血,头发凌乱,满身的风尘,显得狼狈极了。

“我只听到喊声,不知道你们受伤了。”女孩伸出手指,在即将触碰到陈慕轻额头渗血处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要不……我帮你把车伯送下山找大夫吧。”

陈慕轻想着来时的路,摇了摇头,若是带车伯下山,只怕他在半路就撑不住了。

女孩挠了挠头,在地上画着圆圈,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

“要不…我试试回去求求,看有没有师兄师姐愿意帮忙?”

女孩看着陈慕轻,却见后者呆呆的望着自己身后,不由转过身去看,身后看似厚重的们不知何时被打开。一女子缓缓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人。

“师…师尊!”女孩吓得跌坐在地上,又赶紧对着女子俯身而跪,额头紧贴地面,“弟子拜见师尊。”

陈慕轻却似木头般呆愣在原地,看着女子走到车伯身前,离自己不过一步距离。黑色的长发披在白衣之上,腰间系着一块白玉,刻有“顾九歌”三字,若不是靠的近了,白玉隐于白衣之中,未必能被发现。

目光落于顾九歌的脸上,左脸像是被火烧过一般,与素净嫩滑的右脸形成鲜明对比。

“你在看什么?”顾九歌偏过头,对上陈慕轻略显慌乱的眼神。陈慕轻忙低下头,心跳得厉害,如同被抓现行的蟊贼一般,狼狈不已。

好在顾九歌没有追究下去,站起身来,道:“走吧。”

陈慕轻正要起身,忽觉双腿又酸又疼,猛地摔倒在地,额角又青了一块。再使力,却发现连动上一动都困难不已,更别说站起来。

顾九歌微微侧首,唤了声“木槿”,便有一人上前将陈慕轻负于背上。

陈慕轻见车伯已被几人抬着,虽仍脸色苍白,却比之前好了很多,也就放下心来。精神一旦松懈,困乏便席卷而来,眼皮子越发的沉重,趴在木槿背上沉沉睡去。

待陈慕轻从睡梦中醒来,已过了三日,睁眼时还有些迷糊。

盯着屋顶发了会儿呆,眨了眨眼,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撒娇叫娘进来,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那晚的记忆涌上心头,火光、没了命的逃亡涌现在脑海中,不由猛地坐直了身子。

窗外月光如水,洒入屋内,房内的陈设倒也简单,对着窗的墙上挂着一幅东西,也不像画。

像是什么人把白纸全数浸入黑墨之中,再捧出来晒干,纸上仿佛写了什么,却看不真切,只模模糊糊有些笔画;墙前设一香案,案前摆放着一个蒲团。

屋中间几张桌椅,桌上一套茶具,纯白,角落处立着木柜,柜上放有木箱,靠床摆着梳妆台,台面上没摆放东西,或许是被收在小柜之中,想着终究是寄人篱下,别人的东西不可胡乱触碰,也就没去看。

陈慕轻掀开被子下了地,见身上的衣物已被洗换一新。耳边响起琴声,若有若无,便循着琴声到了院子里。

月光下,顾九歌席地抚琴,另有一白衣男子和琴舞剑,剑气过处,草木动容,却不被伤害分毫。

男子身形时快时慢,剑招时而张狂狠戾,时而谦缓静和。顾九歌虽神情淡漠,可眼中却含着一股悲伤,让陈慕轻诧异。

“慕轻,你过来。”

顾九歌停了下来,男子也收起了剑。陈慕轻由柱后走出,踩着刚生芽的嫩草,走到顾九歌面前,隔着近十步的距离。

“这是你师兄,顾逸峰。”

陈慕轻跪向顾逸峰,低首,只见他腰间白玉上刻有“顾逸峰”三字。

“慕轻见过顾师兄。”

“只叫师兄便可。”顾逸峰负手而立,看着他,“明日寅时便起,我自会派人来接你。”说完便拿过顾九歌膝上的琴,朝她略一施礼,缓步离开。

“起来吧。”素净的手出现在陈慕轻视线范围内,陈慕轻抬头一看,顾九歌已走到他面前。陈慕轻将手放在顾九歌手中,就着她的力起身。

“师尊,我……”

“我是你师父。”

陈慕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又立即将头低下,只看着月光下随风而动的翠绿。顾九歌牵着陈慕轻往回走,二人皆不做声,却又不觉得尴尬。

才刚回房,顾九歌便又走了出去,陈慕轻站在门口,直直的看着墙上的画,深邃的墨色中像是隐藏着什么。

陈慕轻被其吸引,缓缓地走了过去,手刚刚触碰纸张,浑身上下便像是雷击中一般,每寸骨肉都疼痛不已,手被紧紧吸住,无法动弹。

“坐好。”

顾九歌的声音传来,手上的吸力忽然消失,陈慕轻一时不防,后仰摔倒在地上,满脸大汗的回过头去,见顾九歌端着饭菜,又看了一眼那画,方回过头去,坐于桌前。

不过是普通的家常菜,却极为精致美味,胜过府上的厨子不知多少倍,一想到家,陈慕轻不由得鼻头一酸,又怕泪水掉落被顾九歌看见,几乎将头埋进了碗里。

顾九歌见他这幅模样,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点破,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道:

“慢点吃,”

陈慕轻依旧用头压着碗,待泪水落尽,心情平复下来,才抬起头看着顾九歌。

“师傅,车伯….还好吗?”

“性命无忧,还需多休养,暂时不能被打扰。”

“那爹娘是否……”早已猜到结果的陈慕轻没再问下去,却见顾九歌面色一冷。陈慕轻想了想,猜到了大概,便坐直了身子,目光落于桌上:

“师傅,我会离开的。”

“嗯?”顾九歌看着陈慕轻,后者已闭上了双眼,语气中满满的坚定:

“家中不知惹了什么歹人,沦落至此,得师傅相救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连累师父。若师傅愿意收留车伯,慕轻即便是死,也瞑目了。”

一口气讲话说完,陈慕轻没由来的加快了心跳。明明知道师傅或许是嫌自己麻烦,却又怕真听到从她口中说出赶自己走的话。

对方却一直不言语,陈慕轻只好睁开双眼,见顾九歌唇上染了一抹笑意,伸手拭去了他脸上的油污,轻声道:

“你拖累不了我。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便永世护你周全。”

声音不大,却让陈慕轻觉得分外安心,重重的点了点头。见顾九歌的手指染上油污,心下不快,忙用衣袖仔细地擦干净,端端正正的坐好。

抬脸看着顾九歌,唇边的笑止也止不住。

顾九歌取下腰间的玉,将其一分为二。一块挂回腰间,另一块拿给陈慕轻,陈慕轻双手接过,细细抚摸玉上所刻的“陈慕轻”三字。

“这玉只有两块,你且先与我共用。”

陈慕轻仍是不住的抚摸这玉,竟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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