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袋子衣服被扔到了车后座上，像个孩子遗弃的玩具。两个人谁也没再提，一路上静静地，压抑在车子里的静谧慢慢膨胀。

约有个一千多米的路程，来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前。漆扬看着她，没再说什么，他们只是在恰巧遇见的两个匆匆的人，如果他那晚没有折回去，也许，他就会喝着牛奶看早报上澄湖浮尸的标题，世界依然转动，城市依然平静，他的生活依然没有半点改变。

所以，就随她去吧，他们不是一个轨道上的列车，总是相背着驶去。

偶尔擦身而过，看清对方的容貌，倏然而逝。

可为什么他总觉的不舒服，茫然的眉宇间暗藏失落，太微小了，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出来。

漆扬沉默了一秒，伸手替她解开了安全带。

穆楒语迈下车，动作迟缓。刚刚那一瞬，她感觉漆扬看上去，好像低落了一些。她不想让他失望的，他对她那么好，她没有理由不想靠近他，只是，

太贵重了。

聚鑫饺子

在这座城市里，穆楒语生活了也有四五年了，整座城开始有了家的感觉。但跟着漆扬，一切都那么陌生，公园、商场、和面前的饺子城。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饺子城，跟漆扬之前华丽的风格大相径庭。漆扬也会去吃这种地方的东西吗？

“这家饺子很好吃，我很喜欢，平时基本上也常来这里，而且，不太贵，你应该不会拒绝。”

漆扬仿佛有看穿了她的心，她在漆扬面前没有多少秘密，她的心思他都能感知。

“刚才，我的确不能收，”她的开场白如此生硬，结结实实的把漆扬挡在外面，“对不起，你还是送给其他女生吧。”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只是可惜了衣服，我没有其他女生可以送，你不要，早晚会扔掉它。”

开什么玩笑，漆扬这么大个总裁，没人送？

穆楒语不置可否：“走吧。”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餐馆内人满为患，人群互相推挤，很难找到一个空座位。

漆扬抬起手臂，环在穆楒语身侧，避免她被人群挤到。

两个人蹭到了前台，漆扬开口询问：“请问，还有空包间吗？”

“哦。您好，还有最后一间，不过是个大包间。”

“好，我包下来了。”

“好的先生，青云阁，服务员会领您去的，祝您用餐愉快。”

“你好先生，这边。”服务员立刻迎上，笑容甜美。

漆扬依然圈着穆楒语，挤上了楼梯。

楼梯还算比较通畅，只有服务员往来其间。漆扬垂下手，稍稍停顿，让穆楒语走在了前面。

二楼走廊中间的位置，有一扇门。服务员推开门，停住了脚步：“先生，就是这里了。”

穆楒语一看，果然是大包间，一张特别大的圆桌，足足可以坐下二三十人。这里应该是大型会宴厅，就是结婚办酒席可能会用到的那种，怪不得会空出来。

漆扬倒是满不在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着服务员递来的菜单。

穆楒语坐在旁边，跟漆扬之间空出了一个位置。

漆扬假装不太在意，随手递过菜单：“看看，想吃什么？自己点。”

“不不，不用了，我随意就好。”

漆扬挑了挑眉：“跟女生出来吃饭让女生点餐是一种风度，你不必拒绝的。”

“没有，真不用了，我还是不太饿。”

“好。”漆扬收回手，合上菜谱，“两盘猪肉水饺、干煸芸豆、一罐薏米粥。”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服务员抱着菜单出去了，顺手掩上了门。

漆扬无聊的转着桌子，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还是闭嘴吧。

穆楒语拿起桌上的茶壶，里面是刚刚冲好的绿茶，这么大的屋子里只剩了两个人，显得有些冷。她拿过漆扬的杯子，涮洗了一下，倒上一杯茶色淡到模糊的绿茶，摆在漆扬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里，似乎是想取暖。

漆扬拿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嗯，还不错啊。”

“嗯，那就好。”

“哦，对了，你没有什么忌口吧。刚刚忘了问了。”

“没有没有。”

“好，那多吃点。”

“…”

穆楒语看着茶杯里的一片茶叶浮浮沉沉，在几乎透明的茶水上，偶尔弄出几个气泡。

她摇了摇头，拉回了思绪。

“漆扬。”

“嗯，什么事？”貌似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名字，漆扬听着有些生疏又有些新奇。

“等吃过这顿饭，我就得走了。真的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照顾着，你看，我已经没事了。你救了我，不单是指生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身体，我们以后或许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嗯，希望你能开心吧。你有地方去吗？”

“我，有的，放心。”

门被打开，服务员端着饭菜进来，两盘饺子、干煸芸豆、薏米粥。

“请慢用。”

“谢谢。”穆楒语补上了一句。

“不客气。”

中央时间，晚上八点整。

饺子城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几个独自的人，坐在不同的地方，默默的吃着。

两个人走出了餐馆，漆扬拉开车门：“上去吧，我再送你一程。”

“…好吧。”她不想让漆扬担心，就让他放心的离开吧。

“去哪里？”

“你把我送到澄湖就好，我家在那附近。”

“好。”漆扬开得不快，还降下了一点窗户，初春的冷柔柔地吹进来，蹭在穆楒语的脸上，把她原本紧绷的唇抹平了。

有时候，离开也是挺美好的，就这样淡出一个人的视线，如同漆扬手机铃声开始的那段尾音，轻快宁静，继而消失。

哦，那是理查德克莱得曼的前奏——《梦中的婚礼》

仅在梦中。如梦而来，如梦而去。

对于他们是否真的能够再见，穆楒语不知道，也许在心里，她是渴望再见到他的，她还没有好好地报答他，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就如同路人似的擦肩而过就好。

“漆扬，就这里吧。”

漆扬望了望窗外，已经到了澄湖公园的正门口。

“嗯，好。”

穆楒语起身，钻出车门，回手轻轻地扣上，发出一声轻响。

嘣，前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