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被照亮的很有限的一小块区域里，一个打着颤的人影优雅地纵身一跃，在冰凉刺骨的澄湖上，激起礼花般的波涛。

一些溅在岸上，濡湿了大片的土地；一些撒到湖里，一阵波纹后，回归平静；一些被甩到空中，又追着女孩坠去，重新激起新的水花。

她打碎了澄湖的宁静，打碎了漆扬的宁静，在这个宁静的夜晚。

没有思考的时间，漆扬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手抢先一步甩上车门，‘嘭’的一声算是出发的指令。

他掣开西装与衬衣的一排扣子，向着澄湖飞奔过去，甩脱的衣服零散的遗落在他身后。来不及解腰带了，只把一双皮鞋扒下来，敏捷的翻过护栏，用一个更漂亮的鱼跃，穿进水中。

入水之后，漆扬才知道水原来如此的凉。

还好，发现及时，女孩虽然使劲挣扎，但离岸只有四五米，水深不过两三米，漆扬抖了抖头发，憋了口气潜到女孩身旁。

女孩只觉得腋下突然卡在了水中，想沉也沉不下去，浮也浮不上来，就这样被推着往前走。周围一片漆黑，看不到是谁推着她靠向岸边。

下一刻，右手猛地碰到了一块石头，空气中是泥土青草鱼腥的混合气息，她刚刚呛了好几口水，神智开始模糊起来，小腿肚子有点转筋，一点力气也没有。

腰部和背部传来温热的触感，她被人一把推上岸，躺在岸边的泥土上。

随即，湖里爬上来一个人，来到她面前将她打横抱起，修长的腿一步迈出护栏，让路灯照见了他的脸。

女孩半闭着眼睛，从缝隙里朦胧的辨认。

是他？

“你…咳咳，咳。”漆扬把女孩放在护栏上，她刚想说话，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漆扬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又咳出些胃里的积水，然后顺原路把他的衣服一件件捡回来。

衣服好端端的在原处摆着，正在等着漆扬。

漆扬把西装外套和衬衣披上女孩的肩膀，从护栏上把她抱起来走向他的座驾：“上车！”

“不…你别，咳…”女孩把头摇得飞快，以此来表示她强烈的否定。一阵风吹来，浑身上下像跌入冰窖一样，她不由自主地又抱紧了漆扬的脖子。

漆扬拉开副驾驶，将她扶了进去，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启动车子，打开空调和车里的顶灯，与刚才发生的不快是完全的两个世界。漆扬看着女孩，呼吸一滞。

路灯的光太昏暗，他进到车里才发现，女孩唇色苍白，不着任何粉饰，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脑后，草草的绑着，不知道梳成了一个什么东西。

一双眼睛红红的，看来哭过很久，眼神里还含着怨恨地发着狠，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是……

哦，该死，这个时候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漆扬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

伸手向仪表盘下的收纳盒抹去，拽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盖在女孩的脸上。

女孩身体向后一缩，头抵在靠背上，想要躲开漆扬，漆扬皱了皱眉：“别动！”

女孩紧闭着唇，乖乖地闭上眼睛。

漆扬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水珠，擦过脸颊的时候，似乎刮痛了她，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呻吟。

“嘶~”漆扬手中动作一顿，看了看女孩脸上的指印，把毛巾丢给她：“自己擦擦头发。”

“谢谢，”女孩捏紧毛巾，“不过不用了，我没事。”说着就要推门下车。

漆扬抢先一步摁下按钮，锁死了两侧的车门。

“你干嘛！”女孩有点紧张，侧着头瞪着他，“放我下去！”

“放你下去？下去干嘛，再放你去跳湖吗？！”漆扬神色具厉。

“你……”女孩不说话了，扭头看向窗外。

过了会，小心的抬起手靠近眼睛，快速地抹了下眼圈。

漆扬假装没看见，拉开盖子，拿出那只红霉素软膏和棉签。

“把脸转过来！”女孩没动静，也不搭腔。漆扬伸手托住她一侧的脸颊，轻轻掰过来。把棉签蘸上软膏，在伤痕处慢慢点压着。

“现在我是在帮你上药，无论站在谁的角度，你是不是都应该配合我一下？”

“不用。”女孩小声嘟囔着。

漆扬苦笑了一声，给她的两侧脸颊都上好了药，又帮她擦了擦头发，把棉签扔进小纸篓里，挂上档，往他的公寓驶去。

“你带我去哪？”

“放心，我不会把你给卖了。估计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你家在哪，回去以后，你睡卧室，我睡客厅。”

“……”女孩扭过头，“我又没说要跟你回家，你这是绑架我。”

“那么请问你家在哪呢？我送你回去？”

“要你管…”

一阵沉默

“放我下车。”

“你听到了吗？放我下车！”

“放我下去！！”

“哼……”

车子开得很快，滑过交错的高架路，转眼间几公里的路程就走完了。

“到了。”漆扬打卡进入小区，找到自己的车位停下，下车拉开副驾驶座,伸出手去：“Please”女孩直接无视了他的手，迈下车，朝公寓外走去。

漆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进了楼道。

“你放开我！”

柯西公寓B栋401室

漆扬点亮了楼道里的节能灯，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看到一旁的女孩抱着肩膀浑身打颤。

“……”漆扬本来想说，XX，快进来吧，突然发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改成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瞟了他一眼：“穆楒语。”

“哦。”漆扬打开灯，拉过穆楒语，把她推进房内。

屋里还有暖气，两个人顿时觉得周身苏缓了过来。

漆扬转身进了卧室，拿出一套崭新的睡袍递给穆楒语，指着一边的玻璃房门：“那是浴室和卫生间，你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谢谢你。”穆楒语看向漆扬，“为什么救我还对我这么好？”

“哈，我要不救你，不就成见死不救的混蛋了？”漆扬无奈地笑了笑，“快去吧，我还在你后面排着号呢。”

穆楒语点了点头，抱着衣服转身走进浴室，看向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