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手中血红色的水晶放出一丝微茫的光，唇向上勾起，眼神有点玩味。

十八层地狱圈圈向下盘旋，一层层往中心收紧，断裂的缝隙被黑暗填充，禁锢着光明向下的脚步。被遗弃的灵魂在地狱动口旁唯唯诺诺的观望，却不敢向下靠近。仿佛这个黑洞，会吸取它全部的平静。

这是耶和华最得意的杰作，他同样得意的门徒，正静静地坐在最底下的一层。

“哼。”撒旦似是在冷笑，声音细不可闻。原来周围并没有宫殿，没有桌椅，连尘土也没有。他幻化出的小恶魔，不知何时钻回了他的身体里，腾出的一个球形空间，空气的温度急剧下降。

他背后烧焦的翅膀也开始随之脱落，化成飞舞的尘埃，零落在地上，那一对是属于路西法的双翼，当最后一片残骸落下，在绝对的黑暗里，缓缓张开一双新的长翼，向前弯曲，护在他的两侧。

“嗯，好用多了。”

万神殿前厅

加百列显得有些惊慌，单膝跪地伏在耶和华面前：“耶和华，地狱那边……出了点状况。”

“是路西法吗？”耶和华手指轻轻抚摸大理石的座椅扶手，眼神专注而慈祥。

“是。”加百列顿了顿，“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怎么会。”耶和华浅笑，“他永远是他，不论是作为路西法还是撒旦。不过，我个人而言，更愿意看到身为路西法的他。”

“不管他吗？”加百列抬起头。“耶和华，我们不能将他放出来。”

“难道你不了解路西法吗？你觉得，地狱能困得住他？”

加百列微怔。

“他总是要来的，谁也压不住他。去吧，把七天使叫来，比起这件事，你们应该做更加重要的。”

“遵我主喻。”

加百列走在前面，七天使穿过荆棘丛林。

远方，太阳已经沉下去，沉在世界树的彼端。夜幕覆盖下，荆棘只剩下了一些扭曲的影子，向一道道的伤口，撕开大地。

七天使脚步不停地行进着，在明天太阳升起以前，到达耶和华所在的神殿。

神的国度里，晚上也是有风的。风一缕一缕的吹拂，带着些鬼魅的气息。加百列抬头看了看天空，黄道十二宫的阿尔法星依次亮起，自白羊宫到双鱼宫，挂在天上，像是命运的轮盘。

加百列终于停下了脚步。

七天使静默无言，站在天上那轮轮盘的央点，等待着。

加百列伸手一抹，面前的黑暗极速向一处凝聚起来，显露出撒旦的身形。

“哈，怎么不走了？”撒旦笑的邪魅。

“撒旦，你不会得逞的。”加百列神色平静。

“是嘛？我们的加百列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撒旦倏然逼近，脸贴脸的站在加百列面前。“你就那么有自信吗？”

“你从来不可能成功，在你是路西法的时候就不可能，放弃吧，你会是最优秀的天使。”

“呵，耶和华的鬼话你也信？哦，路西法的确不可能，但是现在不同了加百列，正因为我不再是路西法，从前那些可笑的缺陷从我的身体里一一剔除，面对现在的我，你居然还有自信？

你那个摆设似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可笑！很快，你就会看到了，我亲爱的加百列，人间将是我的。”

“善良和爱并不是可笑的缺陷，可见，你还是没明白，这是你无法战胜的。”

“那就走着瞧！愚蠢！”

正如他的到来那样，骤然消失在空气里。

“走吧，伙计们，是时候了。”

与此同时，耶和华的神殿里。

撒旦的真身，从门口踱步进来。耶和华白袍垂到脚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

撒旦走到耶和华面前：“耶和华，你的地狱如此的简陋，来到你的面前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地狱向来都不是困住你的地方，我把它造出来只是为了收容路西法的灵魂，现在你从里面出来，才是被困的开始。”

“我被困？天上地下我可以去到任意一个地方，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而你，耶和华，你却阻止不了我，多么悲哀啊。

你已经输了，输的如此彻底，收起你那套过时的言辞吧，自由的味道，啊，我好像已经能够闻到了。”撒旦张开双翼，偏侧着头，深吸了一口气。

“你会行无可行，做无可做，只因为你背弃了我的引领，世间所有的门将向你关闭，如果你不信可以睁开眼睛，这就是像发热的人咳喘一样不可违背。”耶和华的声音有如雷霆般庄严。

“哈哈，耶和华，我可以跟你立下赌约，你最爱的是人类吧，我必打开他们的枷锁，引向无拘无束的道路。而你，却无能为力。”撒旦骤然收起双翅，一错身，消失在了夜里。

夜与昼即将更替，在这无光无火之境里，隐匿着天地的呻吟。十二星宫依然明亮，簇拥着漫天星斗。

耶和华看着七叶树的影子，正枯萎凋零，如清羽飞扬的枯叶，从天堂落了下去，明天的太阳依旧升起，世纪将开启新的纪元，一切正如耶和华所预料到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运作着。

很快，很快了，史无前例的灾难，在这个渺小的世界，那是诸神的黄昏，人间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