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用司思主动去找他，顾经纶连着好几天，都在不停地给司思发着短信。

无非就是想和她见一面。

每次收到这种短信的时候，司思就跟做了贼一样恐慌。身边若要再站着个人的话，就总会有意无意地把手机转个角度对着自己，生怕谁看见手机上的内容。

不仅在夏帆面前，也在程枫身上发生过。

程枫也不是傻子，整天手里攥着手机不停地翻开看看信箱有没有短信什么的，举止异常到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可程枫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最近很忙吗？“看着司思心不在焉地眼神不知恍惚到什么地方去了，程枫有些无奈地合上了她眼前的课本。

“你怎么了？“程枫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烦躁，语气也有些生硬。

司思像没有听见一样，不回答。

“司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人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程枫不想去多问司思最近为什么老是发呆。十二月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离期末考试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司思没有一点紧迫感不说，好像直到现在，连考试的范围还有考试安排都不知道。这让程枫很难理解。他知道司思的记忆力好，可是考试也不是光靠好记性就能解决一定问题。想要得到好成绩刷高GPA，学习劲头不彪悍可不行。可是司思现在的状态，貌似一点也没有精神头可言。

自上次从司乐那里回来，司思的状态一直都不怎么好。说话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还时不时总是咳嗽。程枫几次摸摸司思的额头都是微微发烫的，这让他很担心。可司思执意不去医院还说没事，拗不过她，程枫也只能跟着提心吊胆。

司思看着程枫，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不舒服？“

司思摇摇头。

“那你倒是怎么了？“

“在想事情。“

程枫盯着司思有些闪躲着的眼神，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她的“事情“，有什么事不能和自己说的？可是又知道自己根本就管不了别人的私事，尽管那个人，是自己的女朋友。

“什么……事情？“程枫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特别扭，可是就是不想让她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没什么，就是……一会儿可能要先走一步，呃……和室友约好的……“司思觉得自己已经练就到了撒谎不脸红的境界，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需要我陪着吗？你的状态可不好。“说实话，程枫真的很想知道她所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能重要到让她挺着病态虚弱的身体去解决。

司思自然不会告诉他究竟是去做什么，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手机倏地震动了起来，司思一个激灵。翻开手机看了看，司思抿抿嘴，对着程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呃……我……”支支吾吾半天，司思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对面的程枫解释自己先行一步的原因。

“去吧，小心点，刚下了雪，路上滑。”程枫笑了笑，对着司思点了点头。

而这种毫无戒备与猜忌的清澈微笑，是司思最不想看到的。有那么一刻，她是真心希望程枫能问问她到底是去干什么，如果他再多问一次，她也许就会狠下心来告诉他，自己是要背着他去与另外一个男孩见面，而那个人，就是她从前的男友。换做是哪个男孩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朋友这么胆大妄为，更何况是一向如此骄傲的程枫。可是程枫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低着头翻书的模样很是好看，可是垂下的眼里包含着怎样的心绪，谁也看不见。司思想开口说什么，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起身离开，偷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始终没有抬头。

而司思并不知道，程枫低着头，感受着她离开，感觉到她走下楼，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却不曾看见她回头。

而司思站在图书馆的楼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走向何处。

那条短信，司思始终没有删除。

【周六中午，我在卖场的KFC等你。】

这是三天之前的一大早，司思收到的短信。

好像他很期待今天的“约会”，否则也不会这么早就安排相见的地点。

所以司思为了迎合他的心思，早早就到了。

司思坐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流，毫无目的。

不知等了多久，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回头看，顾经纶站在她身边，低头轻轻地笑着。

今天的他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整个人显得有些消瘦。是真的瘦了很多，原本就很尖的下巴更尖了，盯着沉重的黑眼圈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那人坐在她的对面，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时间，司思都能感觉到凝结成块的气氛，温度直线下降的冷。

他不开口，那么自己也没有理由先说些什么。

等了很久，只听见对面那个人，用着最动听，是那种自己最喜欢的声音，轻声问道：

“你好吗？”

这话听着甚是耳熟，好像很久以前，也是在这个地方，那时的自己也是坐在他的对面，听着他用最熟悉的声音问候着自己。

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一切正在重新整理凌乱了的关系。

然而司思并没有直接回答。

“有什么事情……快说吧……”司思别过头看着桌上放着的可乐杯子，心里阵阵打鼓。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不停地点着桌面，一看就是心情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都能感觉得到对面坐着的人一愣，随即很尴尬地坐在那儿僵直了脊背。好像顾经纶根本就没有想到司思会有这样的态度，这一向都不像她。也许是真的变了，也说不定……

“呃……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爸爸……要出狱了。”那人摸了摸鼻子，有些别扭地开了口。

这个，司思自然是知道的。

“还有吗？”甚至都能听清自己心里咚咚跳跃的声响，司思觉得有些心慌。想赶快结束这样紧迫到难以呼吸的场面，司思觉得有些耳鸣。

“呃……没有了……“他低着头，轻轻晃了晃脑袋。

“那……。“司思并没有如释重负般地解脱感，心里倒是有些失落。这对话太短促，自己来了一趟，算是白费了所有的时间。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直接起身走掉算了，司思想着，却根本没有动弹的意念。她能感觉得到，顾经纶并没有把所有想说的话说完，而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想听。可这令人窒息到难耐的场景真的让她有些力不从心。司思心里默默倒计时，再数十下，要是他还是如此，自己说什么也要走。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

揭开可乐杯的盖子，司思一口气把剩下的饮料喝了个底朝天。那人还是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低头的模样让司思很不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身正欲离开，走过顾经纶的旁边，却被那人拽住了手背。

天凉的缘故，司思的手一直是冷着的。那人温暖的手掌紧握住她的手腕，柔和的暖意瞬间刺激着大脑神经让司思倏地颤了一下。他的手很烫，握住自己细弱的手腕，力度很大。司思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有些人甚至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这让司思很难堪，就像在上演偶像剧里分手场景一样的俗套又虚假。司思赶紧坐回了位子，低着头不语。

“听……夏帆说……你有男朋友了？“

这就是他想继续说下去的话了吧……

司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理智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是的，就该这样告诉他。

拿出一点勇气吧，他可以有自己的生活，那么自己何尝不能给自己一个自由的空间？

深吸一口气，司思抬起双眼看向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夏帆单纯着呢，不会说谎话。“言外之意，就是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而那人只是点了点头。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司思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一点也不希望他说什么“不要“”不许“之类的话。

顾经纶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也挺好。“

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他……对你好吗？“

司思有些意外，看着他抬起头同样注视着自己，眼神是不能再有的平静。

“挺好的。”司思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有加了一句：

“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顾经纶“嗯”了一声。

“那就好……”

而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前所未有的尴尬。

“司思，我想……我们还能回到像从前一样的吧？”半晌，顾经纶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司思很吃惊。

她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有着一种叫做“期待”的情愫在里面。司思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从前一般漂亮的凤眼，闪亮得就像要溢出泪水一样的柔情，司思低下头，内心挣扎了很久。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做。司思反反复复地在心里想了很久很久。

从前的样子，是什么？司思显然已经不太记得了那个所谓的“从前”是指什么时候开始划定的时间界限。司思依旧记得上学的日子里，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还有他带着她跑很远的小吃街去吃冰淇淋，还有好多好多，都是好些年之前的事情了呢。想着想着，就突然有些怀念了。

从前一样，在都没有苦恼与纠纷的那端最绚烂的时光里，还真的是很怀念……

司思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三年之后的顾经纶，眉眼间已经少了一分中学时代的叛逆与稚气，不能说是沉稳而又成熟的神态，却是与之从前大大的不一样的变化。神情的改变来自与眼底，眼底的神韵，隐藏着内心的情绪。

他，已经变了好多，好多……

所以，从前的过往又有什么是永远能铭记于心的痛楚与不安？谁都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等着自己。

司思发现，无论过了多长时间，自己终究是对他提不起一点点的恨意。

“顾爸爸出狱那天……”司思想了想，凑近了他的面前，轻声中还带着点期望：

“我们一起去接他吧。“

顾经纶望着凑过来的司思，那双大眼睛里隐隐透露着许可的情意。这让顾经纶喜出望外，他没有想到，她会同意自己的奢求。

点了点头，太满足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下子也没有了那么僵滞的气氛，说了好半天的话，都是关于顾经纶父亲的。两人定着日子，算着天数，期待着顾爸爸回来的那一天。

“等到二月份的时候，我爸爸就该出狱了。“

“嗯。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接他回来，顾爸爸吃了那么多的苦，这些年心里一定不好受。“

“那……你心里……也同样吧？“想想，顾经纶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然而司思并没有回答。

“那天……你又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顾经纶沉默着，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算了吧，时间久了，都忘了……”

抬头看看窗外，阴沉的天，好像快要下雪。

“我还是回去吧，你也没什么事了不是吗？”突然之间什么也不想说下去，司思只想回去。

“对了，我的围巾……什么时候能还给我？”站起身的时候，想起了那条米黄色的围巾，已经放在他那儿很久了。

顾经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想了想，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他……送你的？”

司思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想说“是”，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变了个样子。

“只是我喜欢的。”

“有机会……会还的。”

“好吧。那……我走了。”

“一起走吧，我还能送送你。”眼见着司思要离开，顾经纶忽然站起身。

司思意外地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却在拐弯走到拐角正欲下楼的时候，意外地受了惊吓地睁大了眼睛。

余菲同样以司思的表情看向自己，又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她身后的顾经纶。司思像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地难堪又不知所措，她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顾经纶，那人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地疑惑地看着自己，像在问自己为什么停下来。显然，顾经纶并不认识余菲。

那索性就当不认识好了。

余菲看着两人，像是猜中的谜题一样地释然。低下头，假装没有注意到什么一样地，对着司思，轻轻地摆了摆手。

司思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默契地意会了她的想法，拉着顾经纶迅速地走下了楼，惹得顾经纶有些意外，却也深深蕴藏在眼底里，不为人知的惊喜。

夏帆从洗手间走出来，坐在余菲对面，有些心不在焉。

“真是怪了，为什么这几天，总觉得好难受呢？”